二狗子的脚步声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消失在竹林深处,薛郎朗盯着院墙上斑驳的青苔发了会儿呆。
母亲在灶间唤他喝南瓜粥的声音惊醒了沉思。薛郎朗摸了摸藏在衣柜深处的樟木箱,箱底压着用稻草裹着的青花瓶,胎土的凉意透过草茎传来,混着陈年樟木香。
薛郎朗自幼便对古玩情有独钟,这种喜好甚至可以追溯到他的小学时代。那时的他,就已经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商业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力。
在那个时候,牛板筋可是小学生们的心头好,而薛郎朗却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他用自己手中的牛板筋,与同学们交换那些被他们视为玩具的银元。这个看似简单的交易,却让薛郎朗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不少的银元存货。
时光荏苒,如今的薛郎朗已经不再是那个用牛板筋换银元的小学生了。经过多年的收藏和积累,他手中的宝贝可谓是琳琅满目,其中不乏一些价值连城的珍品。
而在他众多的宝贝中,这件元青花尤为引人注目。这件元青花不仅工艺精湛,而且保存完好,堪称极品。
回想前世,他为了筹集赌资以近乎白菜价的价格将这些宝贝转给镇上的古玩贩子,薛郎朗忍不住抽了自己两耳光。
如今重活一世,这些宝贝将是他改头换面的资本。
薛郎朗小心翼翼地将稻草裹着的元青花放进背篼里面,银元的价格在现在还非常的低,唯有这件宝贝能够给他换取大量的物质基础。
背篼压上肩头的瞬间,薛郎朗走路都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出村的毛路被晨露泡得松软,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
为了杜绝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薛郎朗选择步行去镇上,拒绝了速度较快的黄包车。
丰兴镇的石板路在晨光里泛着青灰,两侧的木板门次第打开,卖面条的铜锅冒出热气,混着隔壁铁匠铺的火星子。
薛郎朗避开踢着石子奔跑的孩童,背篼里的瓷瓶在稻草间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前世他曾在这条路上摔碎过一只明代瓷碗,冯志强蹲在地上捡碎片时,眼里闪过的惋惜让他至今难忘。
“老物件回收”的木牌在巷口晃荡,漆色剥落的“回”字只剩下半边。薛郎朗驻足,望着爬满爬山虎的青砖墙,墙根处的苔藓比前世更茂密,遮掩了半块乾隆年间的界碑。
推开门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空气中飘浮的檀香味里混着霉味,正是记忆中的味道。
冯志强坐在临窗的藤椅上,手中的紫砂壶正往白瓷杯里倒茶,茶汤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听见脚步声,他抬了抬金丝眼镜,目光落在薛郎朗的背篼上,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薛老弟来了。”冯志强起身,手指划过茶盘上的汝窑茶杯,杯底的开片在光影里如冰裂般清晰,“前几日收了件宣德炉,你要不要瞧瞧?”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离开薛郎朗放下背篼的动作,稻草落地的声响里,他听见了瓷瓶相碰的脆响。
背篼里的物件在八仙桌上铺展开时,冯志强的呼吸突然加重。元青花瓶的钴蓝色在光线里流转,缠枝莲纹的笔触带着元代特有的粗犷,釉面的橘皮纹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见。
他的指尖划过瓶底的火石红,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省博物馆见过的同款,当时馆长说那是“开门的至正型青花”。
“这东西……”冯志强顿了顿,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小老弟是从哪儿寻来的?”他故意忽略声音里的颤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砂壶的包浆——那是他三十年收古董磨出的老茧,此刻却在冒汗。
薛郎朗盯着冯志强颤抖的指尖笑道:“我也忘记在什么地方收的,冯老板好好看看吧。”
冯志强的瞳孔骤然收缩。县城的文物商店去年收了件类似的元青花,转手就在广交会卖了高价,这事在圈子里传了半年。
他看着薛郎朗不卑不亢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并非普通的乡野小子。
“老弟说笑了,”冯志强换上笑脸,从抽屉里取出账本,“咱镇上谁不知道我老冯最实在。你这元青花……”他故意拖长声音,放大镜再次凑近瓶底,“年份倒是有,可惜口沿有冲线,不值什么钱。”
薛郎朗心中冷笑,前世他就是被这句话骗了。此刻他指着瓶身的缠枝莲纹:“冯老板看这青料,苏麻离青的铁锈斑都沁到胎里了,冲线在口沿,行内人都知道,这种‘十圆九冲’的老货,反而证明没动过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冯志强突然僵硬的手指,“上个月省博的周教授来镇上,可是专门讲过元青花的鉴定。”
空气突然凝固。冯志强记得周教授那次讲座,全县的古玩贩子都去了,眼前的年轻人居然也在场?
他重新打量薛郎朗,发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刻着“丰兴中学”的字样——这是镇上唯一的初中,能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多少有些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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