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渝城郊外的碎石路,扬起一阵浅尘,如轻纱般在车后飘散。
薛郎朗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酸,虎口处甚至能感觉到长时间发力后的酸胀感,指节都泛着淡淡的红。
从京都出发整整八天,最初几天的兴致满满早已被漫长路途的疲惫取代。
虎头奔的座椅再舒适,包裹性再好,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颠簸——国道上的坑洼、山路的蜿蜒,让他几乎时刻都要保持紧绷,此刻只觉得腰背都透着股僵硬的酸困。
仪表盘上的里程数清晰地停留在“2587公里”,窗外的风景早已褪去了北方的苍茫萧瑟,染上了南方独有的湿润与灵秀。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与江水混合的清新气息,不再是北方冬日的干冷,吸进肺里都觉得温润舒服。
“总算到渝城了。”薛郎朗长舒一口气,缓缓降低车速,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1990年的渝城还隶属于蜀地管辖,尚未恢复直辖市身份,但凭借着长江与嘉陵江交汇的黄金水道,早已是西南地区举足轻重的交通枢纽和商贸重镇,烟火气与商机在此交织蔓延。
车子驶入城区,街道两旁的建筑错落有致,自成一派韵味。
既有青砖灰瓦、飞檐翘角的老式院落,墙头上爬着翠绿的藤蔓;也有刚建起不久的三层红砖楼房,墙面刷着“改革开放促发展”“勤劳致富奔小康”的红色标语,墨迹鲜亮,透着蓬勃的时代气息。
街道上车流量不算大,主导出行的还是二八自行车和三轮摩托,车铃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偶尔能见到几辆老式解放牌卡车驶过,引擎轰鸣,扬起的尘土让路边的行人纷纷侧身避让,用手捂住口鼻。
薛郎朗驾驶着虎头奔穿行其间,如同鹤立鸡群,依旧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在这个私家车稀缺、连单位公车都少见的年代,这样线条流畅、标识亮眼的豪车出现在渝城街头,实在是稀罕事。
有人驻足打量,有人低声议论,还有半大的孩子跟在车后跑了一段,眼里满是向往。
他没有在意这些目光,只是转动着方向盘,目光四处打量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前世他只从网络、电视上见过渝城的繁华,那时的渝城已是高楼林立、桥隧纵横、霓虹闪烁的国际化大都市,可眼前的1990年渝城,还保留着更多原始的市井烟火气,真实又鲜活。
长江岸边的码头旁,一派繁忙景象。
搬运工们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发亮,汗珠顺着肌肉的沟壑滑落,砸在青石板上。
他们扛着沉重的货物,喊着整齐的号子,踩着湿滑的石阶往返于码头与仓库之间,吆喝声、号子声与江面上轮船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力量感的生活画卷。
薛郎朗沿着江边行驶,找了一家挂着“嘉陵江招待所”招牌的国营旅店停下。
伙计正靠在门框上抽烟,见他开着如此气派的车,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掐了烟迎上来,语气热情得像是接待老熟人:“同志,住店还是吃饭?我们这是国营招待所,房间干净整洁,饭菜也实惠,江景房能直接看嘉陵江!”
“开一间江景房,再准备点你们这儿的特色菜,送到房间里。”薛郎朗递过身份证,随口问道,“你们这儿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我想尝尝地道风味。”
“那肯定是小面和火锅啊!”伙计笑着拍了下手,“不过现在这个点,火锅得提前准备食材,小面随时能做,加蛋加肉加肥肠都成,保证地道!”
“那就来一碗加肉加蛋的小面,再炒一盘回锅肉、一盘清炒时蔬。”薛郎朗点点头,跟着伙计往楼上走去。
房间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没有一丝灰尘,窗户正对着嘉陵江,推开窗就能看到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一路的疲惫与燥热。
没过多久,饭菜就用一个木质托盘送了上来。
一碗红油鲜亮的小面摆在正中,面条筋道爽滑,上面铺着几片厚实的卤牛肉、一个溏心蛋,撒着葱花、蒜末、芽菜和炸得酥脆的花生,红油香气直冲鼻腔。
旁边的回锅肉肥瘦相间,色泽红亮,裹着豆瓣酱的香气,另一盘清炒时蔬翠绿爽口,解腻开胃。
薛郎朗饿了一路,早已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小面的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带着渝城独有的霸道风味,辣得过瘾、麻得提神,让无辣不欢的他瞬间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口面,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吃饱喝足,薛郎朗靠在椅背上休息,看着窗外的江景,思绪不由得飘远。
1990年的渝城,虽然没有后世的繁华,却有着一种踏实的烟火气。
码头边的商铺里,老板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算盘打得噼啪响。
街道上,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车后座载着爱人或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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