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漩涡,从不起眼的大小,到后来露出威势,过程仅用了几个月。
出海的渔船再不敢远行,只在近海打转,生怕一不留神,便闯入海域。
坊市依旧开着,却没了往日的热闹,人人面带忧色,行色匆匆。
漩黝涡眼深处,某物正缓缓而动。
最初仅两点微光似的影子,短短几日,便向上延展,探露出来。
原是两根长须。
像是某种蛰伏于深渊的虫子,露出了它的触角。
它们变越粗大,很快便探出了漩涡的范围。
而萤照屿的渔民,日子愈发艰难。
最初只是渔获少了些。
到后来是一连数日,撒出去的网,收回来时空空如也,连根海草都挂不住。
往日里最不值钱的杂鱼,如今也成了稀罕物。
终于有胆大的渔民,凑了三五条船,壮着胆子,朝着那漩涡的方向,又靠近了些许。
他们不敢太近,只在自以为稳妥的远处停了船,远远观望。
这一看,便瞧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死寂的海面,忽然起了波澜。
无数鱼群,不知从何处涌来,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将那片海域都染了血色。
这些鱼,大的有数丈长,小的不过指甲盖大小,种类驳杂,什么都有。
鲨鱼、石首鱼、刀鱼、鳘鱼、鲔鱼、鲑鱼、马鲛鱼、鲳鳊鱼、鲈、石矾鱼、鰛鱼、秋鲭。
漩涡吞没了它们。
漩涡向外扩张了一圈。
虽不过几十尺,却真真切切地变大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
海上的漩涡,已然成了一头盘踞在海面的巨兽,其范围之广,几乎要将半个萤照屿都囊括进去。
那两根长须,也随之变得无比粗壮。
岛上的修士,早已禁了足,无人再敢御剑出海。
坊市萧条,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守在自己的洞府或屋舍里,日夜祈祷这诡异的灾祸能早日过去。
可灾祸,只会愈演愈烈。
这日,一名巡视海岸线的修士,正驾驭着飞剑,在离岸不过百丈的低空小心翼翼地掠过。
只是这般谨慎,也未能躲过劫数。
一股吸力从海面传来。
他竟直朝着海面栽去。
那弟子大惊失色,拼命掐诀,想稳住身形。
可一切都是徒劳。
吸力初时还不算强劲,可一旦被它缠上,便如同陷入了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便被缠得越紧。
他只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人便被那巨大的漩涡一口吞了下去。
尸骨无存。
就在他消失的同一时间。
原本缓慢旋转的漩涡,骤然加速,掀起滔天巨浪,狠狠拍在萤照屿的岸边礁石上,激起浪花。
漩涡的范围,在一瞬间,向外扩张了一些!
岛上,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修士,都吓得魂不附体。
这漩涡,它长了嘴。
它在吃东西!
鱼虾是开胃小菜,修士,才是它真正想吃的正餐。
李蝉望着那一幕,眼中失望之色难以掩饰。
“血肉巢衣竟能修到这等地步,连水里的游鱼、岸上的修士,都要被强行缝进自己躯体里?如此下去,真能结丹?”
那名巡岸弟子被吞之后,萤照屿彻底乱了套。
躲在洞府里便能无事?
才过了三日,海边一座离着岸最近的洞府,先出了事。
洞府的主人是个筑基散修,平日里最是谨慎,灾祸一起,便用阵盘将自家洞府护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那股吸力,根本不讲道理。
起初,只是洞府里的石桌石椅,无端端地晃动。
接着,是墙壁上开始往下掉土。
那修士察觉不对,想跑,可当他推开石门的一瞬,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力扯向半空,直奔海面那巨大的涡眼而去。
连呼救都来不及,便成了漩涡的又一顿吃食。
洞府也塌陷了去,碎石泥土被卷入海中,在原地只留下一个坑洞。
岸边就这样秃了一块。
那张嘴,不单单是吃人,它还要把整座岛都给啃了。
必须往岛中心跑。
修士们舍了自己经营多年的洞府,拼了命地朝着萤照屿的中心地带挤。
因为有人发现,越靠近岛屿中心,那股诡异的吸力便越弱。
一时间,为了争抢中心那几处位置最好的洞府,修士间大打出手,血溅当场。
可还没等他们分出胜负,海里的那张嘴又扩大了。
更多靠近岸边的洞府塌陷,更多的修士被卷走。
萤照屿,正在被一点一点地蚕食。
万丈深海之底。
陈根生已经不是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球了。
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在这片黑暗中成型。
它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蜚蠊形态。
十节腹甲已然化作一体,背甲厚重,六足狰狞。
只是这蜚蠊的身躯,并非由甲壳构成,而是由无数扭曲、蠕动的血肉拼凑而成。
那些被吞噬的鱼群,密密麻麻地被缝在这具庞大的身躯表面,它们的鳞片还在,鱼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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