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本该是万物复苏、祈福纳祥的日子,国公府内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自正月十五聘雁风波后,周若兰被当众揭穿下毒,虽因王氏力保,以“年少无知、受人蛊惑”为由,只罚了禁足抄经,但府中上下皆知,这位表小姐已是声名狼藉,彻底失了人心。府内气氛微妙,暗流涌动。
栖梧苑内,崔锦书的日子却并未因此平静。王府的“保护”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李承民自那日紫宸殿对峙后,更是如同消失一般,再未踏足栖梧苑。冲喜的吉日已由钦天监选定,就在三月初三。婚期愈近,那纸冰冷的契约便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她未来的囚笼。
这日清晨,天光微熹,寒意未散。崔锦书早早起身,并未梳妆,只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细棉布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靛蓝比甲,独自一人来到栖梧苑后一处僻静的小佛堂。此处原是王府一位早逝太妃的静修之所,如今早已荒废,只余一尊半人高的檀木观音像,慈眉低垂,默默注视着尘世纷扰。佛堂内陈设简单,一张供桌,一个蒲团,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积满灰尘的旧经卷。
崔锦书点燃三柱清香,插入香炉。青烟袅袅,带着沉香的清苦气息,在寂静的佛堂中缓缓升腾。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垂首。晨光透过高窗的缝隙,斜斜地落在她清瘦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轮廓。然而,那紧闭的眼睫下,却并非祈求神佛的安宁,而是翻涌着冰冷的算计与蛰伏的恨意。
她需要一个新的饵。一个足以让周若兰再次铤而走险,彻底暴露其背后势力的饵。而还有什么,比在佛前“亵渎”更能激怒一个急于洗刷污名、证明自己“虔诚”的人呢?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供桌一角,那几卷蒙尘的旧经书上。其中一卷,是《妙法莲华经》,纸张泛黄,边缘磨损,显然年代久远。
一丝冰冷的弧光,在她眼底深处悄然划过。
她站起身,走到供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卷《妙法莲华经》。指尖拂去封面的浮尘,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绢帛封面。她并未翻开,而是转身走到佛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矮柜前。柜门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和一个半旧的针线笸箩。她从笸箩里取出一支细小的、顶端磨得极其尖锐的银簪——正是那支曾沾染过“画魂引”的簪子。
她回到供桌前,将经卷摊开。目光在泛黄的纸页上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段关于“业火焚身、因果报应”的经文上。她执起银簪,簪尖并未沾墨,而是极其小心地、如同最精密的绣娘,在经文行间的空白处,沿着纸页原有的纤维纹理,轻轻划下无数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划痕!划痕极浅,只破坏了纸张最表层的纤维,并未穿透纸背。动作轻柔而迅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经卷,重新放回供桌原处,仿佛从未动过。然后,她走到佛龛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好的纸包。打开纸包,里面是少许暗红色的、带着浓重腥气的粉末——那是前几日她让云裳从厨房悄悄取来的、尚未凝固的鸡血粉。
她捻起一点粉末,极其均匀地、如同撒香灰般,轻轻洒在经卷封面上,又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抹开,让那暗红的粉末如同经年累月的污渍般,渗入绢帛的纹理之中。做完这一切,她仔细清理了所有痕迹,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佛堂。
晨光渐盛,佛堂内重归寂静。唯有那卷沾染了暗红“污渍”的《妙法莲华经》,静静地躺在供桌上,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猎物上钩的陷阱。
午后,国公府西跨院。
周若兰的禁足令虽未解除,但王氏心疼外甥女,只将她拘在自己院中抄经。此刻,周若兰正坐在窗下,心不在焉地抄写着《女戒》。笔下的字迹潦草浮躁,墨迹时浓时淡,显露出她内心的焦灼与不甘。聘雁之败,让她在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连下人都敢在背后窃窃私语。她急需一个机会,一个能彻底扳倒崔锦书、洗刷污名的机会!
“小姐!小姐!”她的贴身丫鬟春杏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神秘,“奴婢方才去库房领东西,路过栖梧苑后头那个小佛堂……您猜奴婢瞧见什么了?”
周若兰不耐烦地抬起头:“瞧见什么了?慌慌张张的!”
春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奴婢瞧见……八王妃……不,崔锦书!她一大早鬼鬼祟祟地从那佛堂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奴婢好奇,等她走了,偷偷溜进去瞧了一眼……”
“瞧见什么了?!”周若兰猛地放下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供桌上……放着一卷《妙法莲华经》!”春杏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刻意的惊恐,“那经卷……那经卷上……沾着……沾着血!”
“血?!”周若兰霍然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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