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妃的静心苑被无形的高墙封锁,昔日的暗流似乎也随之沉寂。八王府迎来了一段表面上的、诡异的平静。但崔锦书深知,这平静之下,是比以往更加汹涌的暗礁。李承民以雷霆手段软禁其生母,绝非仅仅为了维护她这个“盟友”,更是一次冷酷的权力切割与警告。而她,被推至台前,手握“先斩后奏”的令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同站在悬崖边缘,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她并未被这虚假的平静迷惑,反而更加警惕。白日里,她依旧埋首于那似乎永远也核不完的账册之中,神色平静,举止从容,仿佛真的沉浸在了管家主母的琐碎事务里。唯有在深夜,当栖梧苑彻底沉寂,她才会在灯下,再次翻开那些从梅桩下取出、又被她秘密藏匿的——父亲的手稿与密信。
冰冷的文字,勾勒出通敌卖国的脉络;熟悉的笔迹,诉说着前世血海深仇的根源。每一次翻阅,都如同用刀片刮过心脏,带来尖锐的痛楚与焚烧的恨意。她知道,必须找到更多、更直接的证据,才能将这脉络彻底钉死,才能为崔家、为父亲洗刷冤屈,才能让仇人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浩如烟海的王府账册。这一次,她不再仅仅盯着价格虚浮的采买项目,而是将注意力投向了一些更隐蔽、更不易引人注目的开支——修缮记录。
王府占地广阔,亭台楼阁,假山水池,每年都有大量的维护工程。这些工程琐碎,耗资不菲,却最容易被人忽略,也最容易在其中夹带私货。
她让云裳悄悄取来了近五年所有涉及地下管道疏通、地窖加固、废弃院落修缮的记录。一册册,一卷卷,在灯下细细比对。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烛火噼啪,映着她专注而冰冷的侧脸。
终于,她的指尖在一卷三年前的旧账册上停顿。
记录显示,当年夏季多雨,王府西侧一处早已废弃的、靠近后墙的“百果园”内,因雨水倒灌,导致一处存放旧农具的地窖塌陷。府中曾拨付一笔款项,用于“清理塌方,加固地窖,以防再次渗漏”。
这笔款项数额不大,工程描述也合情合理。但崔锦书却注意到,负责此次工程的,并非府中常雇的几家营造行,而是一个名为“永固材行”的商户。此商户在账册中仅出现过这一次。
永固……这个名字,让她莫名联想到那日黑市老妪提到的、与“画魂引”可能有关的几个暗号之一。
一丝微光掠过脑海。
她立刻翻查其他账册,寻找这个“永固材行”的踪迹。一无所获。它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只泛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彻底消失。
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她合上账册,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西侧……百果园……废弃地窖……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两日后,黄昏。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似乎随时将至。
崔锦书以“连日核对账目,胸闷气短,需散心透气”为由,只带了云裳一人,出了栖梧苑,向着王府西侧那片早已荒废的“百果园”走去。
此地果然极其偏僻。院墙倾颓,荒草齐腰,昔日的果树大多枯死,只剩下虬结狰狞的枝干,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的腥气。一座低矮的、用青砖垒砌的破旧小屋半掩在荒草丛中,那便是账册中提到的、存放旧农具的地窖入口。
木制的窖门早已腐朽不堪,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虚挂在门环上,一碰就掉。
“你在外面守着。”崔锦书对云裳低声道,声音在寂静的荒园里显得格外清晰,“若有任何人靠近,立刻学布谷鸟叫。”
“小姐……您小心……”云裳脸色发白,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崔锦书点点头,深吸一口带着雨腥气的冰冷空气,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一股浓重的、带着陈年霉烂和尘土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石阶,深处一片漆黑,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她取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晃亮了,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石阶湿滑,布满苔藓。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下走去。
石阶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地窖。果然如账册所言,堆放着一些早已锈蚀腐烂的农具杂物,角落里还有明显塌方后回填的痕迹。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
但崔锦书的目光,却落在了地窖最里侧的一面墙壁上。那面墙的砖石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更新一些,砌缝的灰浆也显得更细腻。
她举着火折子走近,仔细查看。墙壁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门道的痕迹。她伸出手,指尖沿着冰凉的砖缝缓缓划过。
忽然,她的指尖在一块位于齐腰高度、看似与其他无异的青砖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砖石的松动感!
她心中一动,用力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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