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听风”的余韵尚未在云州镇外的田野间完全散去,战争的铁蹄便已再次踏碎了短暂的宁静。狄人主力虽溃,但其王庭犹在,残部在少数悍勇贵族的收拢下,退守至北疆深处最后一道天险——赤霞隘,负隅顽抗。赤霞隘两侧山势陡峭如刀劈斧凿,中间通道狭窄,易守难攻,乃通往北狄王庭的咽喉要道。
若不拔除此钉,北疆难言真正平定,狄人随时可能死灰复燃。
休整不过旬日,玄甲军主力再次开拔,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裹挟着凛冬的肃杀之气,北上赤霞隘。此次出征,气氛与以往截然不同。连番血战与辉煌胜利,已将这支军队淬炼成真正的虎狼之师,将士们眼中燃烧着必胜的信念与对最后功勋的渴望。连天风雪,似乎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李承民依旧坐于特制的战车轮椅之上,玄甲墨氅,面色冷峻如常,但周身那股掌控全局、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愈发磅礴迫人。他的“落日”巨弓横于膝上,弓弣内侧那行刻字,仿佛与他的心跳共鸣。
崔锦书亦随军同行。她不再是初至北疆时那个只能居于幕后、凭借图纸与算计间接参与战争的“匠侯”。接连在守城、攻心、乃至战后安置中展现出的惊人智慧与魄力,已让她在军中获得了一种超然的威望与地位。她换上了轻便的皮质软甲,外罩御寒的青色斗篷,长发利落绾起,骑在一匹温顺的骏马之上,紧随中军。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面特殊的旗帜,象征着技术与谋略在这场战争中的分量。
大军抵达赤霞隘外十里处扎营。隘口方向,隐约可见狄人依山势修建的简易工事与巡逻兵的身影,戒备森严。
李承民并未急于进攻。他亲临前沿,仔细观察隘口地形,眉头微蹙。赤霞隘果然名不虚传,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狄人新败,士气低迷,据险而守,意在拖延,消耗我军锐气。”他沉声道,“须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
“王爷,可否效仿狼居胥山之法?”一员副将提议。
李承民摇头:“此地山石坚硬,难以爆破,且狄人必有防备。强攻不利,唯有智取,或引蛇出洞。”
众将议论纷纷,一时难有万全之策。
崔锦书静立一旁,目光久久凝视着赤霞隘两侧那在夕阳映照下呈现出赤红色、仿佛燃烧般的山崖,心中若有所思。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舆图与炭笔,飞快地勾勒计算着。
夜幕降临,帅帐内灯火通明。李承民最终定下策略:明日拂晓,以精锐步兵伴攻隘口正面,吸引敌军注意力,同时派两支奇兵,借助夜色与钩索,试图攀上两侧山崖,居高临下,夹击敌军。虽险,却是打破僵局最直接的办法。
“攀崖奇兵,由本王亲自率领。”李承民的声音不容置疑。
众将骇然!王爷腿疾未愈,怎能亲涉如此险境?
“王爷!万万不可!崖壁陡峭,万一……”
“无需多言。”李承民打断,“本王心意已决。”
就在这时,崔锦书忽然开口,声音清晰:“王爷,臣妾有一计,或可减少攀崖风险,并增强奇袭效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走上前,将手中一张草图铺在沙盘旁:“赤霞隘两侧山崖虽陡,但并非无路可循。日间观察,崖壁有若干横向裂缝与可容身的浅洞。我可令工匠连夜赶制一批特制‘飞爪’,爪尖带倒钩,尾部连有浸过松脂、极易燃烧的绳索。奇兵趁夜潜至崖下,先以普通钩索悄无声息攀至半腰,待黎明时分,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同时向更高处发射这些‘火爪’,钉入岩缝。火焰既能照亮攀爬路径,震慑敌军,其产生的浓烟亦可干扰崖顶守军视线。”
她顿了顿,看向李承民:“更重要的是,火光与烟雾,可为正面伴攻部队提供最清晰的信号,指明敌军防御薄弱点与奇兵位置,实现精准协同。”
帐内一片寂静。这法子大胆而精巧,将危险重重的攀崖行动,转化为一场带有战术欺骗与精确协同的奇袭!
李承民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激赏,沉吟片刻,果断道:“准!匠侯即刻督造‘火爪’!影七,抽调攀岩好手,组成‘攀云队’,由本王直接指挥!其余各部,依令行事!”
“是!”
军令如山,整个大营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崔锦书连夜赶赴随军匠作坊,亲自指导工匠打造飞爪与特制绳索。炉火熊熊,敲打声不绝,映照着她专注而坚定的侧脸。
李承民则与挑选出的“攀云队”死士详细推演行动细节,每一个环节都力求完美。气氛紧张而肃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到来。
拂晓前,天色墨黑,寒风刺骨。
赤霞隘下,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呜咽。
李承民一身黑色夜行劲装,外罩玄色大氅,坐于特制的、带有固定装置的肩舆之上,由四名最强壮的“攀云队”死士抬着。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过眼前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漆黑山崖。崔锦书设计的“火爪”已分发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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