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临死前吐露的“孝端静皇后未死”的消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帝后心头炸响。若此事为真,那么之前所有看似指向前太子余孽的阴谋,其源头与性质都将截然不同。一位曾经母仪天下、对宫廷了如指掌、且怀有倾天之恨的前朝国母,其威胁程度远超任何明面上的敌人。
萧承民的反应迅疾如雷。他并未大张旗鼓地追查孝端静皇后的下落——那无异于打草惊蛇——而是以更加铁血的手段,对内廷进行了一场近乎刮骨疗毒般的清洗。凡与先帝元后宫中旧务有过牵连的太监宫女,无论职位高低,一律秘密审查、调离或处置。丹房被彻底裁撤,所有方士遣散,相关典籍封存。整个紫禁城,仿佛被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铁网笼罩,肃杀之气更甚以往。
然而,真正的风暴,往往孕育于最极致的平静之中。当所有人都以为新帝将以更严酷的掌控来应对潜在威胁时,阴谋的獠牙,却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骤然显现!
昭武二年,春寒料峭。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席卷京城,萧承民因连日操劳(暗中追查孝端静皇后线索耗费了大量心神),加之早年肺部旧伤在寒气侵袭下复发,竟一病不起。起初只是风寒咳嗽,但病情迅速加重,转为高热不退,咳嗽剧烈时甚至带出血丝,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接连数日无法临朝。
太医院所有太医轮番诊视,汤药如同石沉大海,病情不见丝毫好转,反而有沉疴难起之势。朝野上下,暗流涌动。虽有皇后崔锦书以“坤舆”之尊,与几位心腹重臣勉强支撑朝局,但皇帝病重、太子年幼的消息,还是如同野火般悄悄蔓延,引发了各种不安的猜测。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一个深夜,久未公开露面的皇帝,竟突然强撑病体,下了一道旨意:召所有在京的萧氏宗亲、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即刻入宫,至养心殿见驾!旨意中透着一股不祥的急切,仿佛有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在弥留之际交代。
消息传出,宫廷内外顿时一片哗然!深夜急召宗亲重臣,这分明是……托孤遗诏的前兆!难道陛下真的……龙驭上宾之期不远矣?
坤宁宫内,锦书接到消息,心中却是疑窦丛生。承民的病情她最清楚,虽沉重,但以太医的医术和她暗中调配的药剂,绝不至于骤然就到了要交代后事的地步!而且,如此重大的决定,承民为何事先完全没有与她通气?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她立刻更衣,带着心腹侍卫和高无庸,匆匆赶往养心殿。她必须亲眼看到承民,确认他的状况!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压抑气氛。龙榻之上,萧承民半倚着,面色蜡黄,眼眶深陷,呼吸急促而微弱,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俨然是一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的模样。锦书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就猛地一沉,这状态……太像了,像得让她心惊肉跳。但她敏锐地注意到,承民在咳嗽的间隙,垂在锦被外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叩击了三下榻沿——这是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暗号,意为“情况有异,见机行事”!
锦书心中稍定,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龙榻边,握住承民冰凉的手,眼中含泪,扮演着一个忧心如焚的皇后,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殿内。
宗室亲王、郡王,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该来的重臣几乎都到了,人人面色凝重,垂首肃立。在龙榻最近处,站着年仅三岁、被乳母抱着的太子萧景珩,小家伙似乎被这肃杀的气氛吓到,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而站在太子侧前方的,是萧承民的皇叔,年高德劭、一向以忠厚闻名的庆亲王萧远。
庆亲王老泪纵横,握着皇帝的另一只手,哽咽道:“陛下……陛下定要保重龙体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系于陛下一身……”
萧承民艰难地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众人,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道:“皇叔……众位爱卿……朕……朕怕是不行了……太子年幼,还需……还需诸位忠心辅佐……今日召尔等前来,便是要……立下遗诏,以定国本……”
此言一出,殿内悲戚之声更重。几名内阁大臣连忙准备好笔墨绢帛。
就在这时,萧承民的目光似乎无意间落在了龙榻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上,他对侍立在榻边、脸色苍白如纸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刘保被处死后新提拔上来的)吩咐道:“去……将那个紫檀诏匣……取来……”
那太监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长约一尺、雕刻着蟠龙纹的紫檀木匣,匣子上了锁。
萧承民颤抖着手,从枕边摸出一把小巧的金钥匙,示意太监打开。匣盖开启,里面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绢帛——正是空白的诏书!
“拟诏……”萧承民闭上眼,仿佛积蓄着最后的气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空白诏书上,呼吸都屏住了。这即将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未来帝国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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