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雪藏山蔌出天然,心诚自有春风至
堂屋里,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几位老人围坐着,多是沈老爷子的旧相识。
他们喝着粗瓷碗里滚烫的酽茶,话并不多。
偶尔有人提起一句“今年这雪,瑞雪兆丰年呐”,另一位便接口“是啊,开春地墒情肯定好”,随后便又陷入一种舒适的沉默。
他们之间的交流,往往是一个眼神,一个微微点头,便已心领神会。
那种氛围,不是冷场,而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无需多言的默契,外人即便坐在其中,也难以完全参透那些简短词汇和沉默间隙里所承载的过往与信息。
厨房里,却是另一番火热景象。
潘高园系着粗布围裙,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蛋被灶火映得红扑扑的。她手脚麻利,但是今天感觉有些紧张。
她先是从檐下抱进那个沉甸甸的旧陶瓮,嘴里嘀咕着:“幸好年前熬的这高汤没坏,冻得跟琥珀似的。”
用小勺敲开表面凝住的油膜,舀出奶白色的汤膏放入大锅。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沈老爷子给的那个用细麻布包着的香料包,凑到鼻尖闻了闻,“老爷子这宝贝药包,可真提香。” 说完便将药包投入汤中。
她推开后门,冷风裹着雪气灌进来,她哈着白气,熟练地扒开角落的雪堆,像寻宝一样,扒拉出埋在里面保鲜的大白菜、胡萝卜,又掐了一把小葱苗和蒜苗,青翠欲滴,还带着冰碴儿。
自言自语道:“这雪地里藏着的,就是鲜灵。”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自己都觉得今天话有点多,好像不说出来她就没信心做好一样!
盆里,老爷子珍藏的香菇、木耳、黄花菜在温水里慢慢舒展身躯。
另一边,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哆!哆!哆!” 年前就清洗干净的腊猪蹄被剁成均匀的小块,下了咕嘟冒泡的炖锅;
“嗒嗒嗒嗒……”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薄而不断的大片,整齐地码在海碗里,盖上乌黑油亮的梅菜,“这扣肉,就得蒸得稀烂才入味。” 她一边忙活一边念叨。
肥鸡也剁成块,和涨发好的香菇一同下了另一个砂锅。
最小的泥炉上,一大锅卤水沸腾着,整个猪头在里面沉沉浮浮,酱色浓郁。
那股复合了药材、酱油和肉香的奇异香味霸道地弥漫开来,几乎要凝成实质,穿透门窗,飘满整个院子,连堂屋里的老人都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
一位穿着旧军棉袄的老人笑着朝厨房方向努努嘴:“老沈,你这屋里头,怕是蟠桃会的灶房搬来了吧?这香味,勾得人馋虫都醒了!”
沈老爷子端着茶杯,眯着眼,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却故意轻描淡写:“嗨,我忘年交的媳妇,瞎鼓捣,乡下人做饭,就图个实在。”
待炖菜蒸菜都上了灶,潘高园这才开始准备炒菜,豆腐是村里年前作为年礼送来的,还带着豆香和水润。
“豆腐多,正好做两样。”她麻利地将一方嫩豆腐切成小方块,分装进两个厚重的粗陶浅盘里。
又拿起六个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手指一分,金黄的蛋液便滑入大碗,加入盐粒,筷子飞速搅打,划出黄色的漩涡,再加入温水调匀,细心撇去浮沫,才缓缓倒入陶盘。
蛋液温柔地包裹住白玉般的豆腐,她在心里盘算“这蛋羹,等着扣肉出锅就上笼,嫩乎得很。”
另一边,老豆腐被切成三角片,在滚热的菜油锅里煎得两面金黄,吱吱作响,边缘焦脆,捞起控油备用,放那待会儿还得回锅跟木耳、青泡椒爆炒。
泡发的香菇取了出来,她用剪刀仔细剪去硬梗,嘴里还念叨:“这梗子丢了可惜,不过待会儿炒菜口感要紧。”
接着切成细丝,和翠绿的菜心分别下了开水锅焯烫,捞出后碧绿清亮,“香菇扒菜心,得清清爽爽才好。”
她又抱来一个老南瓜,沉甸甸的。去皮、去瓤,切成大块,配上冰糖和洗干净的红枣。
“给道长准备的,甜滋滋的,又软和。”她细心地将这碗南瓜和那两盘豆腐蛋羹放在一起,生怕和荤菜家伙什碰到。
看着准备的差不多了,她解下围裙,擦了擦手,走到堂屋。
微微弯腰,在正眯眼听老友说话的沈老爷子耳边轻声说:“沈爷爷,菜都差不多得了,蒸笼里的再有一会儿就好。您看,啥时候摆桌开饭合适?”
沈老爷子闻言,睁开眼,呵呵一笑,大手豪迈地一挥,声音洪亮:“还等啥?好了就开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辛苦你了,高园!”
这一声令下,屋里稍微年轻点的几位老人和邻居都笑着起身帮忙。
搬桌子的搬桌子,扛板凳的扛板凳,很快就在堂屋中央支起了三张大方桌。
厨房里,潘高园和来帮忙的邻居媳妇儿端着一锅锅、一盘盘、一碗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菜肴,像穿梭一样往桌上送。
“来喽——小心烫着!香菇炖鸡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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