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把你信得过的、踏实肯干、嘴巴严实的都叫上,工钱按规矩给。”
汪细卫一听能回家了,心里先是一喜,但随即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支支吾吾地对玄云道长说:“玄云师傅……那个……有个事得先跟您请示一下。”
“我们找来干活的都是些粗汉子,出大力气的……天天吃观里的斋饭,怕是……怕是扛不住饿,干活没力气。”
“您看……我们能不能在观外找个合适的地方,自己搭个工棚垒个灶,自己开火做饭?保证不打扰您清修,也把卫生收拾干净!”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等着答复。毕竟在道观旁边动荤腥,确实有些冒昧。
没想到玄云道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胡子都在抖动,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大事!细卫啊细卫,你忘了春节在你沈老爷子家,是谁跟你们一起喝酒吃肉的?”
“贫道修的是心,不是口腹之欲!只要心中有道,青菜豆腐与酒肉并无分别。你们只管做你们的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给老道修观!不必忌讳!”
汪细卫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懊恼又尴尬的笑容。
“哎哟!您看我这猪脑子!光想着干活了,把这茬给忘得干干净净!得嘞!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招人,尽快带他们上来!”
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汪细卫顿时归心似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家的温暖,看到了妻子潘高园的笑容,也看到了即将热火朝天开展的工程。
汪细卫收拾好行囊,正准备次日一早下山,却被玄云道长叫住了。老道长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细卫,明日再动身不迟。今夜,观内有一场法事,你需参与。”
“法事?”汪细卫愣住了,一头雾水,“道长,我……我就是个粗人,吹拉弹唱、念经作法一样不会,我能参与啥法事啊?别给您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他心里嘀咕,难道是让他去搬法器?还是当个看客?
一旁的李池卫师傅却似乎早有所料,脸上带着惯常的沉稳,对徒弟微微颔首,语气不容反驳:“道长让你参与,自有道理。听着便是,少问多做。”
师傅发话了,汪细卫只好把满腹疑问压回肚子里,讷讷地应了声:“哦,知道了。”
是夜,月明星稀。玄云观那扇厚重的山门被早早关上,隔绝了外界。
平日只有微弱灯火的中殿,此刻却点亮了数十盏油灯和蜡烛,将三清祖师和各位神将的法相映照得格外清晰,却也因为光影摇曳,在高大的殿壁上投下幢幢晃动的影子,平添了几分肃穆与神秘气息。
玄云道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杏黄色法衣,头戴庄重的莲花冠,手持拂尘,神情肃穆,与平日那位随和的老者判若两人。
小道童清风也换上了小号的道袍,戴上了小道冠,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罕见的专注和……兴奋?
李池卫和汪细卫作为观礼者,静立在殿门内侧的阴影处。汪细卫心里还在打鼓,不知道这阵仗到底要干嘛。
法事伊始,玄云道长先净手焚香,对着神像恭敬叩拜,口中念念有词,是汪细卫完全听不懂的经文咒语。
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小道士清风走到殿侧一排法器前。
那排法器种类繁多:铜铃、木鱼、手鼓、大鼓、洞箫、铜锣……汪细卫正想着这小身板怎么忙得过来,却见清风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竟真的动了起来!
他先是左手轻摇铜铃,发出清脆悠远的“叮铃”声,右手同时敲响木鱼,发出沉稳的“笃笃”声,脚下还轻轻踩着一个带着小槌的踏板,敲击着一面小鼓打出节奏!
几种声音在他手下竟然和谐地交织在一起,丝毫不乱!
紧接着,在一段经文的间隙,他迅速放下铜铃,抓起洞箫,吹出一段空灵哀婉的旋律,箫声未绝,他又极快地换成了铜锣,“哐”的一声重响,将法事推向一个新的段落……
汪细卫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才知道,这个平时看起来天真懵懂、只会烧火做饭、添油点灯的小道士,竟然身怀如此绝技!
一个人,几乎操控了一个小型乐队!各种乐器在他手中切换自如,节奏、旋律、轻重缓急,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完美地配合着玄云道长手里的铜铃和吟唱的经文韵调。
玄云道长的吟唱时而高亢清越,如同穿云裂石;时而低沉悠远,仿佛蕴藏着无尽玄奥。
虽然听不懂具体词句,但那独特的韵律、腔调,配合着清风奏出的或清越或沉浑的乐声,竟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染力,庄严肃穆,直击人心。
殿内香烟缭绕,烛火跳跃。神像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愈发威严深邃。
汪细卫起初觉得有些瘆人,但渐渐地,他被这种庄严神秘的氛围所包裹,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所有杂念,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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