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槐序很早就醒了。
他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半晌,他才斟酌着打下了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
【秦老师,手臂情况怎么样?】
发送成功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将手机扔在一旁。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回复来得比他预想的快。
讨厌的家伙:【还好,骨裂。打了石膏,静养就行,不用担心。】
纪槐序看着那行字,抿了抿唇。
他几乎能想象出秦峪此刻可能正躺在病床上,用一只手费力地打字回复他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又输入:
【剧组这边导演调整了计划,你先安心养伤。】
这次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
讨厌的家伙:【嗯,给你添麻烦了。】
生疏、客气,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若是以前,纪槐序巴不得他这样。
可现在,看着这过于礼貌的回复,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那个在深夜闯入他房间失控逼问、因为他一声咳嗽就方寸大乱的人,仿佛因为这次受伤,回到了原点。
是因为救了他而感到负担?
还是觉得他的关心只是一种客套?
纪槐序握着手机,第一次主动思考该如何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客套。
——
病房里。
秦峪拧着眉,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
那副烦躁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回复信息时的半分冷淡。
“你这样行不行,人纪老师不理我了。”
旁边坐着许久不见的晏乔。
晏乔在一旁削着苹果,削完自己咔嚓咬了一大口,嚼得津津有味。
“急什么,这才哪到哪。你以前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呢?知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讲究策略。”
“策略个屁。”
秦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抬手揉揉发痛的眉心,却牵动了受伤的手臂,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差了几分。
“他现在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救了他又摆张冷脸。他那性子,说不定直接就……”
“直接怎么了?就不理你了?”
晏乔翻了个白眼。
“坠入爱河的人果真没脑子。秦大影帝,你为他挡那一下,胳膊都差点废了,这分量是几条冷淡短信就能抹杀的?你越是这样不打扰、不麻烦,他那种责任心强又别扭的人,就越会觉得亏欠,越会琢磨你。”
秦峪沉默下来,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眼神晦暗不明。
晏乔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只要一想到纪槐序可能因此退缩,他就焦躁得坐立难安。
十年了,他才刚刚触碰到那纪槐序壳下的一点点柔软。
“等着吧,”
晏乔老神在在地吃完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精准投进垃圾桶。
“信我,他肯定会来找你的。而且,下次来的,可就不只是几条短信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晏乔的话一般。
接下来的两天,纪槐序的信息并没有因为秦峪的故作冷淡而停止。
他依旧每天都会发来一两条。
有时是简单的【今天感觉怎么样?】
有时会附带一句剧组无关痛痒的进度。
甚至有一次,他发来了一张录音室窗外夕阳的照片,什么文字都没配。
秦峪每次收到消息,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紧缩一下,然后逼着自己压下立刻回复的冲动。
按照晏乔的“指导”,延迟一段时间。
再回复那种简短、礼貌、挑不出错却又冷淡的官方答案。
【还好。】
【辛苦了。】
【照片很漂亮。】
秦峪觉得自己快精分了。
一面享受着纪槐序这前所未有的、主动的、持续的联络,一面又痛苦于自己必须扮演的冷漠。
每一次按下发送键,都像是在和自己进行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而纪槐序那边。
他看着这些一成不变、仿佛机器自动回复般的消息,心里的愧疚果然如同晏乔预料的那样,逐渐发酵成了更具体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
秦峪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受伤所以情绪低落?
还是…因为救了他而感到负担,甚至后悔,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拉开距离?
这个猜测让纪槐序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
下午,纪槐序提前结束了工作。
他让司机拐去了一家他常去的私房菜馆,特意叮嘱厨房,汤品要做得更清淡些,便于病人食用。
提着保温袋站在医院楼下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找到病房,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秦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沙哑。
纪槐序推门进去。
病房是单人间,很安静。
秦峪半靠在病床上,受伤的手臂打着石膏,被吊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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