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干预中心的会面室,色调柔和,光线温暖,试图营造一种安全的氛围。但坐在其中的江淮,却感觉空气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十年前地下室那股陈腐的土腥味。
门被轻轻推开,林芷在一位女医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金色的双马尾乖巧地垂在肩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怯生生的,不敢直视江淮。她看起来脆弱、无害,与奶茶店里那个手持“凶器”、眼神疯狂的女孩判若两人。
“江……江淮学长。”她小声地打招呼,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医生简单说明规则后,便退到角落的观察位,将会面空间留给了他们。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江淮看着她,试图从这张看似纯良的面孔下,找到那个十岁女孩的影子,那个能够冷静地实施囚禁、并威胁不给水喝的影子。
“林芷。”江淮开口,声音因为刻意控制而显得有些生硬,“医生说你最近……想起了一些事情。”
林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嗯……一些……很可怕的梦。”
“是关于……一个地下室吗?”江淮直接切入核心。
林芷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反应激烈,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像是意识到失态,猛地用手捂住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开始低声啜泣。
“因为我也在那里。”江淮平静地陈述,目光紧紧锁住她,“那个夏天,那个堆着旧沙发和漫画书,只有一盏露营灯的地下室。你把我留在那里,整整三十天。”
“不……不是的!我没有!”林芷拼命摇头,眼泪大颗滚落,“那是梦!是假的!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对学长……”她的辩解在江淮平静而锐利的目光下变得苍白无力。
江淮没有拿出MP3,也没有提及苏玖玖。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你记得那种感觉吗?紧紧抱着我,把我当成只属于你的抱枕,不允许我离开,不允许我想家。”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撬开了林芷记忆深处最坚固的锁。她不再反驳,只是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些被她强行压抑、否认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脆弱的心理防线。
“糖果……漫画……黑暗……门被撞开的声音……”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双手抱住头,身体蜷缩进椅子里,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你走了……”
她终于不再否认,而是在破碎的记忆和巨大的负罪感中崩溃。哭泣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恶。
角落里的医生立刻上前,轻声安抚,准备采取必要的医疗措施。
江淮坐在原地,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的林芷,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片沉重的悲凉。他证实了猜测,撕开了脓疮,但这个过程,对双方而言都无异于一场凌迟。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在转身前,他最后说了一句:“林芷,那不是爱。那只是一种……病态的占有。你需要治好的是这个。”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林芷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江淮离去的背影,眼神空洞,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句话,在她体内彻底碎裂了。
走出干预中心,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江淮感到一阵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林芷的对质,比他预想的更加消耗心神。
手机震动,是林清许发来的消息:
还好吗?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指的是“隅角”咖啡馆。江淮没有回复,直接拦了车过去。
推开咖啡馆的门,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林清许正在擦拭杯子,看到他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为他端来一杯温水,什么也没问。
江淮坐在老位置,一口气喝光了水,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我……刚才去见了林芷。”他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嗯。”林清许在他对面坐下,安静地听着。
“我跟她确认了一些……过去的事。”江淮斟酌着用词,“一些……很不好的事。”
林清许的眼神颤动了一下,但没有打断,只是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承认了。”江淮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十年前,她确实……关了我一个月。”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事实,林清许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心疼。她无法想象,年幼的江淮是如何度过那暗无天日的三十天,这阴影又对他造成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都过去了。”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江淮放在桌面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温度,“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
她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像暴风雨中终于抓住的锚。江淮反手握住她,感受着那真实的、存在于当下的暖意,心中翻涌的黑暗记忆似乎被稍稍驱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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