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强制镇静的深海挣扎着上浮,如同溺水者冲破粘稠的沥青。首先恢复的是遍布神经末梢的、被过度“修复”后的钝痛,以及抑制器那令人窒息的、紧箍咒般的触感。医疗舱顶部的柔和灯光刺得林墨宇眼睛生疼,但他贪婪地呼吸着,仿佛刚才在信息深海的惊鸿一瞥,耗尽了他所有的氧气。
官方医疗人员的面孔在视野里模糊晃动,关切(或者说,警惕)的询问如同隔着一层厚玻璃传来。林墨宇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刚从严重“感知失控”中侥幸生还的、虚弱而混乱的病人,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破碎的光影和撕裂的噪音,将所有异常都归结于自身那可悲的“天赋”与官方网络维护产生的“不幸共振”。
陈博士也来了。她的目光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在林墨宇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想从他那苍白虚弱、冷汗涔涔的表象下,挖掘出任何一丝隐藏的清醒与算计。但林墨宇将真实的思绪埋藏得太深,如同将火种沉入冰湖之底。
最终,官方得出的结论依旧是“高风险不稳定个体需加强管控与观察”。他被转移到了一个监控等级更高的独立隔离舱,抑制器的参数被调整得更加严苛,连思维活动似乎都要被那无形的枷锁所冻结。
但这正合林墨宇之意。
外部的压制越强,他内心那簇由“凿壁窥天”点燃的火苗就燃烧得越是安静,越是坚定。那条通过金属垫片窥见的、蜿蜒穿梭于官方网络褶皱与暗区的秘密通道,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不是幻觉,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观测”或“干预”,彻底变成了一块沉默的、似乎已被官方“驯服”的顽石。他配合着所有治疗,忍受着所有测试,甚至在某些“感知控制训练”中,刻意表现出一种笨拙的“进步”,以满足官方研究员的期待。
他在等待。等待身体在严苛监控下恢复到足以支撑一次冒险的状态,等待一个比上次更加完美、更加不容有失的时机。
机会,伴随着风险而来。
几天后,陈博士通知他,由于他“状况趋于复杂”,需要进行一次全面的、涉及深层意识映射的“特殊性评估”,以确定下一步的“管控与引导方案”。这次评估需要将他连接到医疗中心最核心的“意识深潜系统”,整个过程将持续数小时,期间他的大部分生理和感知功能将被暂时接管。
林墨宇心中凛然。深层意识映射?这无异于将他的大脑彻底敞开在官方面前!他们想找什么?是想确认他是否真的“失控”,还是想挖掘出他隐藏的、关于能量裂隙和秘密通道的记忆?
绝不能进行这次评估!
但同时,这也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意识深潜系统”运行时,需要调动医疗中心巨大的能量和计算资源,必然会引起官方网络内部的剧烈波动,监控系统的部分资源也会被临时调配。这将是那条秘密通道最为活跃,也是官方监控可能最为薄弱的时刻!
风险与机遇,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林墨宇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接受了成为更深度“研究对象”的命运。
评估被安排在次日凌晨,网络负载最低的时段。
当晚,林墨宇躺在隔离舱内,如同即将走上祭坛的羔羊,平静得可怕。他仔细回顾着那条秘密通道在宏观信息视图中的每一条蜿蜒,每一个需要规避的官方网络节点,每一个可能存在的能量湍流区。他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从连接垫片,到意识潜入通道,再到沿着通道逃离……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
他没有思考逃离之后该怎么办。那是另一个层面的生存问题。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出去**。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当时钟指向预定评估前的一小时,林墨宇开始行动。
他先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呼吸和心跳频率,模拟出深度睡眠的生理状态,以麻痹生命体征监测系统。然后,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量,不是去冲击抑制器,而是如同最灵巧的锁匠,开始感知并模拟抑制器内部那复杂的能量回路运行模式。
这不是破坏,而是**欺骗**。他要在抑制器判定他“意识沉寂”并降低监控强度的短暂窗口期内,完成他的行动。
过程凶险万分。他的精神力如同游走在高压电网上的蚂蚁,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毁灭性的反噬。汗水浸透了他的病号服,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维持着外在绝对的平静。
终于,在评估开始前约三十分钟,他捕捉到了那个转瞬即逝的窗口!抑制器的监控能量流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因系统自检而产生的周期性波动衰减!
就是现在!
林墨宇的意识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径,猛地“撞”向了记忆中那个金属垫片所在的角落!
没有实物接触,那只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基于之前那次连接记忆的**定位与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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