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醋味和焦糊气息如同实质的屏障,笼罩在仓库前的空地上。获救的村民或躺或坐,压抑的呻吟取代了痛苦的哀嚎,劫后余生的疲惫中,一双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牢牢系在空地中央那个拄着锄头的身影上——叶梦情。
“铁…铁稻神娘娘…” 角落里,那个腿伤被处理过的老汉挣扎着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是您…是您显灵救了俺们啊!”
“是铁稻神娘娘显灵了!” 另一个被小宝安抚过、脸上红疹消退大半的妇人带着哭腔附和,她不顾手臂上刚结痂的创口,也挣扎着跪了下来,“那神醋…那神盐…都是娘娘赐下的仙药!”
“铁稻神保佑!”
“谢娘娘救命之恩!”
呼喊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荡开去。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劫后余生的村民,无论伤势轻重,都挣扎着、匍匐着,朝着叶梦情,朝着仓库大门内隐约可见的、堆积如小山般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稻米,深深拜伏下去。简陋的空地上,一时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以及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带着强烈求生渴望的呼唤。
叶梦情静静地站着,没有回应,也没有阻止。她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染着暗红的血污和深褐色的醋渍,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但腰背挺直如松,眼神在昏暗的暮色中依旧锐利如寒星。她只是看着,看着这些在灰雾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村民,将所有的恐惧、感激和对生的渴望,投射到她和她所代表的“奇迹”之上。
冷月心背靠着仓库斑驳的土墙,手中的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迹仿佛都染上了现场那股混杂的气息。她看着眼前这近乎原始崇拜的一幕,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科学工作者对非理性现象的审视,更有一种目睹“实用主义信仰”诞生的震撼。“群体性心理投射…在极端绝望下寻求精神支柱…但‘铁稻神’的具象化,其根源是实打实的生存技术和物质保障…” 她低声自语,笔尖在“信仰萌芽与实用技术关联性”这一项下重重划了一道横线。
“妈妈…” 小凤累得小脸发白,依偎在昏睡的小宝身边,看着那些跪拜的村民,大眼睛里满是懵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周奶奶他们…是在谢谢妈妈吗?”
叶梦情没有回答女儿,她的目光越过跪拜的人群,投向村中水井的方向。
灰雾弥漫,视线模糊。但王胜男淡金色的瞳孔却清晰地“看”到了井边的景象。林倾城那高大的身影如同最忠实的门神,背靠压着磨盘石的井口,手里还拎着那根血迹斑斑的顶门杠。几个脸上带着红疹、脚步虚浮想靠近水井的村民,被他“凶神恶煞”地挥着杠子驱赶:“去去去!找俺家小姐姐去!水有毒!喝了肠穿肚烂!” 他那憨厚脸上刻意装出的狰狞,配合脚边几具被砸得稀烂的腐骨鼠尸体,效果拔群,成功吓退了那些心存侥幸的村民。
球球蹲在林倾城脚边,灰蓝色的皮毛在暮色中显得暗淡,但它身上那副铁稻铠甲,即使沾满干涸的墨绿毒液和污血硬壳,依旧在灰暗中泛着冷硬不屈的光泽,像一块小小的、染血的守护之碑。
王胜男的视线并未在林倾城身上过多停留,她的灵瞳带着一丝疲惫的灼痛感,穿透翻涌的灰雾,扫视着更远处的村落。残余的腐骨鼠在啃食同类尸体后,大多已钻回灰雾深处,空气中漂浮的孢子尘埃浓度似乎在缓慢下降。然而,一种无形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涟漪”,正从仓库门口这片区域扩散开去。
那不是灵力波动,也不是实体能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共鸣,一种由强烈感激、求生意志和对“铁稻神”模糊认知交织而成的信念丝线。它们丝丝缕缕,从每一个跪拜的村民身上升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悄然汇聚,萦绕在叶梦情周围,甚至渗入仓库,缠绕上那堆积如山的铁稻米。
王胜男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无形无质却能被灵瞳隐约感知的“东西”,让她想起了某些古老典籍中语焉不详的记载——香火?愿力?她不确定。但这股微弱汇聚的信念,似乎让周遭翻涌的灰雾都变得稀薄了一丝,让空气中残留的孢子带来的压抑感减轻了少许。
“哥…” 她无声地低语,目光再次投向井边那个“憨厚”的身影,带着一丝询问。林倾城仿佛心有所感,隔着灰雾和距离,朝仓库方向“憨憨”地咧嘴一笑,还挥了挥手中的顶门杠,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别处。
“刘…刘管事…” 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王胜男的观察。是周大柱。他脸上和脖子上的红疹虽然没完全消退,但不再蔓延,人也清醒了许多。他挣扎着爬到刘大脚边,脸上混杂着后怕、感激和一种找到主心骨的急切,“俺娘…俺娘好多了!不抓了,也不说胡话了!是神娘娘显灵!是铁稻神保佑!俺们…俺们得给神娘娘立个像!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求神娘娘保佑咱村,别再遭这灰雾瘟神的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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