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泼洒在新平整的荒地上。白日里尘土飞扬的喧嚣沉淀下来,只余下虫鸣和远处刘大指挥短工归置物料的吆喝。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挂在临时支起的木架子上,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一片暖黄的光晕投在泥地上。
这片光晕的中心,是小凤和小宝的“画室”。
泥地被小宝的小手仔细拍打过,形成一块相对平整的“画布”。上面,一个歪歪扭扭、但轮廓分明的椭圆形已然成型。此刻,这幅全家福肖像正逐渐被赋予生命。
“爸爸的头要硬硬的!”小凤小脸紧绷,满是认真。她蹲在轮廓顶端,小手仔细挑选着。最终,几支最为粗壮、通体呈现出冷硬铁灰色泽、稻壳边缘甚至带着细微金属反光的变异稻穗被选中。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根部朝下,沿着椭圆形的上缘紧密排列,形成饱满刚毅的额头和饱满的后脑勺轮廓。这些铁灰色的稻穗无需外力固定,在接触到湿润泥土的瞬间,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导,自然地弯曲贴合,牢牢嵌在泥地上,呈现出一种坚毅的弧度。
“这里,爸爸的眉毛!”小宝指着铁灰色轮廓上方的位置。小凤立刻从分好类的稻穗里挑出几支稍短、色泽更深、近乎玄黑的,灵巧地横铺上去。深黑的稻穗与铁灰形成层次,浓眉顿显。
轮到面部。小凤犯了难:“妈妈的脸…要暖暖的,亮亮的…” 她的小手在一堆色泽较浅的稻穗里翻找。最终,几支带着温润暗金光泽、稻粒饱满圆润的稻穗被挑了出来。这些稻穗的质地似乎更为柔韧。小凤屏住呼吸,将它们轻轻铺在铁灰色轮廓的下方,作为脸庞。暗金色的稻穗在油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上方铁灰的冷硬形成奇妙的和谐与对比。
“妈妈的眼睛!”小宝指着暗金脸庞的上方两侧。小凤立刻选出两粒最为饱满圆润、色泽最为纯粹深邃、宛如黑曜石般的变异灵米粒。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轻轻按进泥土里,位置精准。这两粒黑米,瞬间成为整张脸庞的焦点,仿佛蕴含着深邃的智慧与温柔。
“头发!妈妈的长头发!”小凤兴奋起来。她拿起之前就精心挑选并编织好的“发辫”——那是用数十支细长柔韧、带着流动般暗金色泽的稻穗,由叶梦情亲手示范,小凤笨拙却执着地编成的一条长长的穗辫。她将这暗金色的“长发”从脸庞两侧和后方铺陈开来,蜿蜒垂落,几乎占据了画布下方三分之一的位置,在月光和灯影下流淌着温暖的光泽。
球球成了最忙碌的“材料库”兼“快递员”。它的小身影在分门别类堆放的稻穗堆和画布之间来回穿梭。“嗷呜!”小凤需要几支特定长度、颜色偏银灰的稻穗做小宝的衣领,球球小嘴一张,精准吐出。“呜!”小宝指着画布下方需要填充背景,球球又立刻吐出几捧颜色稍浅、带着淡银色泽的短穗。它的空间口袋此刻被高效利用,确保了材料的即时供应。
“该我和哥哥啦!”小凤拍拍手,开始塑造两个孩子的轮廓。她用颜色较浅、带着淡淡银灰光泽的稻穗勾勒出两个小一号的、依偎在父母身侧的身影轮廓。小宝的形象更靠近“爸爸”,用了稍硬的短穗,显得虎头虎脑;小凤的形象则更靠近“妈妈”,用了更为纤细柔韧的淡金色长穗,显得灵秀可爱。两颗更小一号、但同样乌黑晶亮的米粒成了他们的眼睛。
林倾城就蹲在孩子们旁边,背对着画布,似乎对身后的艺术创作毫无兴趣。他手里还拿着那片旧瓦片,用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专心致志”地沿着瓦片的弧形边缘打磨,发出单调的“嚓…嚓…”声。粗糙的陶土碎屑簌簌落下,在他脚边积了一小堆。他磨几下,就停下来,把瓦片举到眼前,对着油灯眯着眼看看,摇摇头,又继续磨,嘴里还嘟囔着:“不圆…不好看…给小姐姐盛肉…” 憨态可掬。
叶梦情没有靠近,她站在稍远些的阴影里,背靠着新堆放的土坯。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孩子们身上,而是越过温暖的灯光,投向荒地边缘那片被灰雾晕染得模糊不清的树林轮廓。白天在钱家粮行的交锋,暗处那双窥探的眼睛,都让她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夜风带着凉意,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灰雾特有的阴冷腥气。
冷月心在另一张木桌上,借着油灯的光芒,全神贯注地整理着暗窖里挖出的笔记。她用自制的软毛刷轻轻拂去纸张上的浮土,再用薄木片小心地将粘连的页角分开,不时在旁边的本子上记录着关键数据和猜想。前任灵植夫那些混乱的涂鸦和公式,在她眼中如同散落的密码,正被一点点破译。她完全沉浸其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王胜男则抱臂倚在仓库尚存的墙壁上,处于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她微闭着眼,似乎在小憩,但眼睑下淡金色的流光如同水波般极其缓慢地流转。她的灵瞳并未完全开启,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以农场为中心、半径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夜鸟归巢的扑翅,小虫爬过草叶的窸窣,短工们疲惫的脚步声…以及,那来自灰雾方向、常人无法感知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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