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里,一股消毒水混着旧纸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冷得像结了霜,连呼吸都沉甸甸的。
这儿是功勋和牺牲睡着的地方,每份卷宗背后,可能都是一段令人揪心的故事。
纸页早黄了,边角卷得跟炸毛似的,金属柜把手冰得硌手,一碰,总觉得有没说出口的委屈在耳边飘荡。
可现在,空气里飘的不是敬意,全是官僚味儿。
呼吸间,像吞了口铁锈,堵得慌。
接待他的军官是个少将,肩章上的金松枝在顶灯下反着光,刺眼。
一身军装板正得像刚从熨斗底下出来,手搭在桌上,指甲修得圆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是没摸过带硝烟的枪。
秦翊递上加密U盘和物证袋,对方看都不看,随手一推——
“咔”的一声,塑料壳蹭在桌面上,像判了死刑。
“秦翊同志,辛苦了。”
少将语气平得像念通知,“上级刚下指示,所有涉外情报统一归战区情报中心管。你们行动单位,交份详细报告就行。”
秦翊瞳孔一缩,喉咙发干,嘴里泛起铁锈味。
归口处理?
这U盘里是他拿命换来的情报——“灰隼”部队的日志、加密通讯码,还有一段从敌方指挥官嘴里撬出来的录音。
这些,能用一份“报告”打发?
他盯着少将那张脸,目光慢慢往下,落在领章上。那金光刺的人眼睛生疼,跟一道生死线似的,隔开了战场和办公室。
他见过的将军,有豪气的,有沉稳的。
可眼前这位,眼里只有文件和流程,闻不着半点儿硝烟味。
秦翊没说话,只是从战术背心里摸出几片被鲜血染过的风干残页。
轻轻摊在红木桌上,一片片拼好,动作轻得生怕惊扰了谁。
指尖划过“顾问团”三个字,纸面坑坑洼洼的,那是子弹打穿的印子。
“这儿,”他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地上,震得灰尘在光柱里乱飞。
“写着‘顾问团介入’。将军,这四个字,您觉得能一句‘归口’就抹了?”
少将终于低头看了眼残片,眉头微皱,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又立刻恢复平静。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咔”一声,语气还是那副公事公办。
“你的发现很有价值,情报中心会研判。但规定就是规定,执行就好。”
“执行?”
秦翊差点笑出声,胸口却烧起一团火。“我的兄弟,为了这几个字,把命留在了国境线外!现在你让我把他的血写成一份报告,然后扔进档案堆?”
“注意言辞,中校!”
少将声音一冷,眼里闪过厉色,“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是纪律!”
秦翊没再说话,默默把残片收回怀里。然后,拿起那份报告表格,转身离开。
身后,少将拿起电话,压低声音。
“他来过了……东西留了,但关键碎片没交……放心,会上会处理。”
秦翊刚出档案楼,天已经全黑。
还没喘口气,营区广播就炸了——
紧急集合令,蜂鸣声撕破黄昏。
半小时后,战区临时会议。
气氛比档案室还闷。
长桌边坐满了旅部的头头,主位上是战区特派员,一个大校。
脸色阴得跟外面的天一样。
“经联合指挥部决定,”他声音冷得没一丝温度。
“73号界碑的冲突,定性为‘边境武装摩擦’。后续报告和宣传,严禁提‘灰隼’、‘外部顾问团’这些未经证实的词,避免外交纠纷。”
话音落,会议室里静的如死寂一般。
只有空调在那里“嗡嗡”做响,像似在无情的冷笑。
谁都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陈铮他们的牺牲,将不在是为国战死的英雄,而只是“摩擦”里的牺牲品。
荣誉,被打了折扣。
“我反对!”
秦翊猛地站起来,椅子“吱嘎”一声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眼睛通红,死死盯着特派员。
“我们在行动中缴获了境外势力加密频率,还从敌特身上搜到‘献礼行动’的泄密文件!铁证在这!我兄弟是死在一场跨国阴谋里,不是什么狗屁‘摩擦’!”
每个字都跟砸出来似的,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特派员眼神如利刃版盯着他。
“秦翊中校,记住,军人只管执行。真相,由国家定义。”
“国家定义的真相,就能抹掉我兄弟流的血?!”
秦翊嗓子撕裂般地怒吼。
“放肆!”
特派员一拍桌子,“砰”一声闷响。
“真相是为了国家利益!你任务完成了,现在要做的,是闭嘴、服从!做不到,我就建议军法重审你的资格!”
秦翊僵在原地,寒意从脚底冲上天灵盖,手指都麻了。
他扫视一圈,曾经并肩的战友,全都低头,没人敢看他。
他看见了无奈,挣扎,还有……妥协。
他懂了。
这不是讨论真相的会,是来训话的。
散会后没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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