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穹顶还笼着晨雾,清洁车的嗡鸣在闭馆日格外刺耳。
秦翊的拐杖尖叩在大理石地面,哒、哒、哒——机械左臂的关节每动一下,就发出细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像极了边境雷区里,定时炸弹倒计时的轻响。
他在献礼行动特展的指示牌前停住,右手扶着展柜边缘慢慢摸过去。
玻璃表面还带着夜间空调的凉意,指尖触到某块微凸的金属时,他的呼吸忽然一滞。
那是战术背心展柜的锁扣,和三个月前陈铮扑向爆炸物时,拽住他衣角的力度重叠在一起。
你还记得温度吗?他对着玻璃轻声问,喉结动了动。
右手掌贴住展柜,隔着玻璃摸到背心上那道焦黑的裂痕——陈铮中枪时,鲜血就是从这里渗出来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浸透了他的作战服。
当时陈铮还在笑,血沫混着话往外涌:秦队...我看见龙旗了...
脚步声从展厅入口传来,像踩碎了一潭静水。
秦翊侧过脸,盲了的左眼微微抽搐——这是他受伤后留下的应激反应,能捕捉到空气流动的变化。
七个人,三男四女,其中三个的鞋底沾着潮湿的泥土,应该是从侧门绕进来的。
领头的那个呼吸频率稳定得反常,像在刻意控制。
秦先生。带着美式英语尾音的普通话在身后响起,我们是《自由观察》的摄制组,想拍一部真正的纪录片。
秦翊转身,机械左臂的齿轮在袖管里轻响。
艾伦·霍尔摘下墨镜,金棕色的卷发在冷白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的摄像机镜头闪着幽蓝的光,像某种蓄势待发的兽类。
真正的?秦翊的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你们拍过边境的雷区吗?
拍过陈铮被弹片掀开的胸腔里,还攥着半面撕碎的龙旗吗?
闪光灯突然炸亮。
秦翊的右眼猛地闭上——那是他仅剩的视觉,此刻被强光刺得生疼。
他听见摄像机的快门声连成一片,像极了当年毒贩的冲锋枪点射。
看,这就是英雄崇拜的典型场景。艾伦对着镜头张开手臂,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个体创伤被包装成集体记忆,情感绑架取代了事实核查。他转向秦翊,您说陈铮的血浸透了这件背心,但我们的技术团队分析过,这些痕迹更像是人工染色剂——
尖锐的喊声刺穿展厅的寂静。
小川妹妹举着我信英雄的手写牌冲进来,马尾辫在脑后甩成乱蓬蓬的团。
她校服领口的校徽蹭到展柜玻璃上,留下一块淡蓝色的印记。
保安冲过去拽她胳膊时,她拼命蹬着运动鞋,白色鞋尖在地面划出两道灰痕:放开我!
他是我哥!
我哥不会骗人!
艾伦的笑容更深了,他侧过身让镜头对准挣扎的少女:瞧瞧,连亲属都陷入了情感投射。
当质疑的声音出现时,他们用亲情绑架来堵住所有追问——
够了。秦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
他机械左臂的食指轻轻叩了叩展柜边缘,金属震颤沿着玻璃传导到指尖。
那三个外籍摄影师的心跳突然加快,从每分钟72次飙升到110次,其中穿藏青夹克的那个,呼吸频率紊乱得像刚跑完八百米。
战场清明·静默回响——这是他在特战队时练出的本事。
受伤后,神经坏死的左手成了最灵敏的传感器,能通过金属传导捕捉到五米内生物电的异常波动。
藏青夹克的裤袋里,正藏着微型信号发射器,频率和境外某台服务器完全吻合。
秦翊迈步走向艾伦,机械腿的关节发出轻响。
每一步都踩在对方话语的间隙里,像在踩碎某种精心设计的节奏。
他停在陈铮遗留的匕首展柜前,玻璃内侧,那把军刺还凝着暗红的血渍。
你说我是假的。他伸手按下展柜的指纹锁——这是他特意要求的,那你知不知道,这把刀割开敌人喉咙时,刀身会震得整条手臂发麻?
的一声,展柜弹开。
秦翊抽出匕首的瞬间,艾伦的瞳孔缩了缩。
刀刃反射的冷光掠过他的鼻尖,像根细针戳进心脏。
你要干什么?!摄像师举着机器往前凑,被秦翊用机械臂挡住。
他翻转匕首,锋利的刃口抵住机械左臂的关节缝隙。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然后——他猛地划了下去。
鲜血顺着机械臂的缝隙涌出来,滴在展柜内陈铮的染血绷带上。
那是三年前陈铮替他挡刀时留下的绷带,血渍已经发黑,此刻却像被注入了生命,在晨光照耀下泛着暗红的光。
更诡异的是,整个展厅的烈士遗物灯光突然亮起。
陈列着老班长军帽的展柜、挂着柳参谋破洞作训服的墙面、甚至最角落那面被弹片划得千疮百孔的龙旗,都亮起了暖黄的射灯。
监控室的警报器地响了一声,值班员盯着屏幕上的电力数据——总闸显示,所有灯光都是无源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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