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从不信巧合。”吕不韦将算盘珠子按在陈墨掌心,“二十年前在雁门关,我救了代郡公主与她的双生子。一个留在赵国为质,一个被咸阳猎户收养——”他顿了顿,露出罕见的柔和,“你胸前的针孔,是当年为了掩盖胎记点的朱砂,没想到竟成了最好的证明。”
陈墨猛然抬头,想起幼年时反复发作的胸痛——原来不是病,是被刻意隐瞒的王室印记。他握紧算盘珠子,听见远处传来秦歌的吟唱——那是咸阳百姓在庆祝子楚归秦,歌声里竟混着赵国童谣的调子。
“子楚登基后,需用铁血派的刀完成一统,用文明派的笔守住天下。”吕不韦将算盘塞进陈墨袖中,“这算盘珠子,该让李斯听听响了。”
是夜,陈墨在太史令署整理代郡典籍,发现《代郡氏谱》残卷中夹着吕不韦的密信:“秦王将薨,子楚需借‘玄鸟现世’造势。明日卯时,咸阳东市有奇货可居。”他摸出袖中的算盘,拨出“玄鸟现世”的节奏,忽然明白相邦的“奇货”——是要借天降祥瑞之名,让文明派的理念深入人心。
卯时三刻,咸阳东市忽然沸腾。陈墨挤过人群,看见阿禾站在一辆马车顶端,手中高举着代郡的玄鸟图腾旗,旗角垂下的布条上写着“秦赵同源,玄鸟降瑞”。更妙的是,拉车的竟是一匹白头玄鸟纹的战马,正是当年代郡公主的坐骑“逐风”的后裔。
“父老乡亲们!”阿禾的秦歌号子响起,“代郡玄鸟现世,大秦将兴文明!”她抛洒出无数传单,上面用秦篆和赵文并列写着“止杀”理念,“只要人人皆懂秦赵一家,天下就不会再有长平!”
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玄鸟降瑞”呼声。陈墨看见李斯的黑衣人混在人群中,却被狂热的百姓挤得无法靠近。他摸出吕不韦给的铜镜碎片,碎片折射的阳光恰好落在阿禾发间的玉簪上,玄鸟与朱雀的光影交叠,宛如一体。
此时,章台宫方向传来钟磬之声——秦王下诏,赦免吕不韦,命其主持编纂《秦记》。陈墨知道,这是铁血派的暂时妥协,却是文明派的重大胜利。他望向东方渐升的朝阳,忽然想起吕不韦说过的“文明如光,刺破黑暗”,此刻终于明白,这光不是来自强权,而是来自千万人对和平的渴望。
暮色浸透咸阳时,陈墨在长平战殁者碑前埋下吕不韦的算盘珠子。碑阴的赵国姓氏旁,新刻了“嬴异”二字,与他的胎记形成跨越生死的呼应。阿禾递来一块掺着邯郸蜂蜜的粟饼,甜味混着碑前的艾草香,竟比任何珍馐都更有滋味。
“知道为什么选东市吗?”阿禾轻笑,“因为这里曾是商鞅徙木立信的地方。现在,我们要在这里立起文明的丰碑。”
陈墨望着熙攘的人群,看见有人在传抄《慎战》篇,有人在比对秦赵文字,忽然握紧阿禾的手:“文明的丰碑,从来不是刻在石头上,而是刻在人心里。”
更深漏尽时,他在《秦记》中写下:“昭王五十年春,玄鸟现世咸阳,百姓皆言‘秦赵同源,止杀兴文’。是日,吕不韦出狱,相府门客扩招至三千,皆言要写尽天下文明。”墨迹未干,远处传来子楚的车辇声,这位未来的庄襄王要去接他的赵国夫人——嬴政的生母赵姬。
陈墨摸出袖中的算盘,轻轻一拨,清脆的声响里,他听见了铁血与文明的又一次共振。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至少在此刻,文明的火种已经借着“玄鸟降瑞”的传说,播撒向大秦的每一个角落。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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