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残灯破庙谋再起 密信残简露杀机
云中山的夜露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在陈墨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靠在一块避风的岩石后,听着远处墨家弟子巡逻的脚步声,胸口的起伏还带着伤后的滞涩。石匠刚给他换了药,是墨家特制的金疮药,黑乎乎的,却奇异地能止住剧痛。
“师父,您再歇会儿吧。”石匠端来一碗热汤,是用山泉水煮的野菜,里面飘着几粒米,在这荒山野岭,已是难得的珍品,“赵夫人和公子都安置好了,在前面那个废弃的猎户屋里,有三个师弟守着,很安全。”
陈墨接过汤碗,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些寒意。他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峦,那里是通往代地深处的方向,也是韩非消失的地方。那个曾经与他在咸阳宫辩论“法儒之道”的韩国公子,如今竟变得如此偏执,被仇恨吞噬了心智。
“韩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云中山?”陈墨喃喃自语,不是问石匠,更像是在问自己。当年韩非入秦,虽与李斯、陈墨政见不合,却也是个心怀天下的学者,怎会沦为掳人妻儿的刺客?
石匠蹲在一旁,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篝火:“听俘虏的蒙骜士兵说,韩非这些年一直在代地和燕赵边境活动,收拢了不少六国的亡国贵族,还得了吕不韦暗中资助,建了个叫‘存韩社’的组织,专门跟咱们秦国作对。”
“吕不韦?”陈墨皱紧眉头,“他倒是会利用人心。韩非想复韩,吕不韦想夺权,两人各取所需,倒成了暂时的同盟。”他想起蒙骜,“现在蒙骜软禁了君上,控制了咸阳,吕不韦会不会转而和蒙骜勾结?”
“难说。”石匠往火堆里添了块木柴,“这俩人都不是善茬,谁都想当老大。不过,对咱们来说,他们狗咬狗才好,咱们正好能喘口气。”
陈墨却没石匠那么乐观。他知道,蒙骜、吕不韦、韩非,就像三只饿狼,暂时的对峙只是因为猎物还没出现,一旦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会立刻扑上来,而自己和异人,还有赵姬母子,就是那只最肥的猎物。
“石匠,”陈墨忽然道,“你派几个机灵的师弟,分头去做几件事。第一,去代地郡府,联络那些忠于君上的旧部,告诉他们君上只是被软禁,并没有遇害,让他们稳住,不要轻举妄动。”
“第二,去蜀地,找到李冰将军的残部。李将军战败,但蜀地根基还在,只要能收拢散兵,守住都江堰,就是我们的后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陈墨的目光变得锐利,“去洛阳、新郑一带,打探吕不韦和韩非的动向。告诉那边的墨家据点,密切监视‘存韩社’的活动,尤其是韩非的行踪,我总觉得,他在云中山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单纯的复仇。”
石匠一一记下:“师父放心,弟子这就去安排。只是……咱们手里的人手不多了,派出去之后,身边就只剩下五六个弟兄了。”
“足够了。”陈墨望着跳动的火焰,“云中山地形复杂,墨家的机关术在这里能发挥最大作用。蒙骜和吕不韦想找到我们,没那么容易。”他顿了顿,补充道,“把‘仓颉新体’的字稿也分抄几份,让去蜀地和代地的师弟带上。告诉李将军和代地的旧部,‘书同文’的事不能停,就算暂时不能推行,也要让大家知道,这是大秦未来的方向。”
石匠领命而去,篝火边只剩下陈墨一人。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沾着血点的磁石,借着火光仔细看着上面“代,云,文,危”四个字。赵姬留下的暗号很简单,却透着一股绝境中的坚韧。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邯郸质子府,赵姬抱着襁褓中的嬴政,对他说:“陈先生,政儿这孩子,生下来就不一般,你看他眉心的痣,多像颗朱砂印。”
那时的血痣还很小,像颗不起眼的红豆,如今却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文枢”象征。陈墨轻轻摩挲着磁石上的血点,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孩子的脉搏——微弱,却顽强。
三日后,陈墨的伤势好了些,能勉强行走。他搬到了赵姬和嬴政所在的猎户屋,这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四壁漏风,却收拾得很干净。赵姬正在给嬴政缝制一件小棉袄,用的是从邯郸带出来的旧布料,上面还绣着几朵赵国特有的兰花。
“陈先生来了。”赵姬起身行礼,眉宇间虽有愁绪,却比在山洞里时平静了许多。
嬴政正坐在地上,用一根小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见陈墨进来,他抬起头,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惧色,反而举起树枝,指着地上的痕迹:“先生,你看,这是‘秦’字。”
陈墨低头看去,地上用树枝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秦篆“秦”字,虽然笔画稚嫩,却能看出大致的轮廓。他心中一动,这孩子才几岁,竟无师自通地会写秦篆?
“政儿真聪明。”陈墨蹲下身,握住他的小手,“这个‘秦’字,将来会写遍天下的,你信吗?”
嬴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娘说,爹爹在咸阳,等爹爹打败坏人,我们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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