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晨雾还未散尽,王翦的二十万大军已在河岸列成方阵。玄色甲胄在朝阳下泛着冷光,矛尖如林的阵列从码头一直延伸到咸阳城外的驰道,车轮碾过路面的声与甲叶碰撞的脆响交织,惊得水鸟成群掠过河面。
陈墨站在城头,看着王翦的旗舰镇秦号升起将旗。那面黑底黄纹的旗帜上,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桅杆上悬挂的青铜钟,发出悠长的鸣响。他袖中的手攥着半枚虎符,符面刻着的字与昨夜嬴政暗中授予的另一半严丝合缝——这是监视吕不韦党羽的信物,也是紧急时刻调动咸阳卫戍的凭证。
先生在看什么?李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捧着一卷竹简,袍角沾着露水,廷尉府刚审出秦舞阳的供词,说太子丹在蓟城密道里藏了三百死士,专等秦军攻城时从后方袭扰。
陈墨转身时,目光恰好落在李斯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块泗水白玉,雕成苍鹰扑兔的样式——这是吕不韦门下鹰扬卫的标识。他不动声色地将虎符藏进靴筒:李廷尉觉得,这些死士会用什么兵器?
李斯一愣:供词里说是燕国特有的短刀......
不对。陈墨打断他,指尖点向李斯竹简上的墨迹,秦舞阳的供词是用赵国松烟墨写的,可他自入燕后从未踏足赵地。这是有人伪造供词,想让我们误以为太子丹的主力在蓟城。
李斯的脸色骤然发白。他低头看向竹简,果然见墨迹边缘泛着浅灰——赵国松烟墨里掺过草木灰,遇水会晕出这种特殊痕迹。他刚要开口,却见陈墨突然指向河面:你看那艘运粮船。
码头边缘停着艘不起眼的漕船,船夫正弯腰往舱里搬粮袋。可在陈墨眼中,那船夫弯腰时露出的后腰有处月牙形疤痕——那是吕不韦豢养的死士黑冰台的标记,是当年他主持编纂《秦记》时见过的秘档记载。
王将军的粮草里,混进了不该有的东西。陈墨的声音压得极低,袖口故意扫过垛口的箭镞,告诉蒙武,让他在易水南岸的芦苇荡设伏,粮船过函谷关时,仔细查验每袋粟米的重量。
李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望着那艘漕船,又看看陈墨靴筒露出的虎符边角,突然拱手:下官这就去安排。转身时,袍角带起的风卷走了几片落在地上的枯叶,露出泥土里半枚刻着字的箭簇——那是昨夜黑冰台在城头留下的暗号,意为午时动手。
***三日后的易水河畔,秋风卷着芦花扑在秦军的甲胄上。王翦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手里的望远镜正对着北岸的燕军大营。那是陈墨改良的器物,用两块水晶打磨而成,能将三里外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燕军的帐篷虽多,却没升起帅旗,灶台的炊烟也比常规驻军稀了一半。
将军,陈太史的密信。亲卫递上竹筒,封口盖着太史令印的火漆。
王翦剖开竹筒,里面的帛书上只有三行字:粮有诈,水有毒,燕军主力在辽西。他猛地抬头,望向易水上游的支流——那里是秦军取水的地方。果然见水面漂浮着层淡绿色的泡沫,几只饮水的战马刚低下头,就突然抽搐着倒地。
传我将令!王翦将帛书塞进甲胄,全军改用皮囊存水,违令者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蒙武带五千锐士,伪装成运粮队,把那批有问题的粟米到燕军大营。
亲卫领命而去时,望楼下传来喧哗。几个负责押运粮草的小吏被捆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那艘漕船的船夫。他此刻已被剥去伪装,露出腰间的黑冰台令牌,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王将军,相邦有令,让您在易水河畔,这样才能让公子政亲征燕国。
王翦拔出佩剑,剑刃贴着船夫的脖颈:相邦就不怕我把他私通燕军的证据交给陛下?
船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晚了......粮船的夹层里藏着燕国的舆图,上面有您的私印......话没说完就断了气,眼角还圆睁着,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翦的目光扫过远处的燕军大营。那些帐篷突然纷纷倒塌,露出底下藏着的草人——原来燕军早就转移了,只留下空营和这具带着伪证的尸体。他握紧望远镜,镜片里突然出现个熟悉的身影——陈砚穿着燕军的皮甲,正站在对岸的山坡上,手里挥舞着面白旗。
***蓟城的宫墙在暮色中像头蛰伏的巨兽。太子丹站在箭楼里,看着内侍将最后一批竹简搬进密道。那些竹简上记载着燕国历代先王与齐、楚的盟书,是他最后的筹码——只要能撑到齐国援军抵达,就能用这些盟书逼迫诸侯合纵抗秦。
殿下,秦舞阳的母亲被秦军抓了。侍卫长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刚才从易水逃回来的士兵说,秦军把她绑在船头,逼着她喊您的名字。
太子丹的手指掐进城墙的砖缝里。他想起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想起秦舞阳第一次握刀时被割破的手指,突然从箭筒里抽出支鸣镝:传我命令,打开所有城门,让百姓出城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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