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北岸的风还裹着血腥气,田儋的尸体刚被秦军士兵抬走,那支插在他后背的箭杆还露在外面,箭羽上的黑色翎毛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寒鸦。陈墨握着那卷沾了尘土的密信,指腹反复摩挲着竹简边缘——方才田儋临死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吕不韦……陛下……你们……都在骗我……”,这短短一句话,像一根细针,扎进了他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太史令,咸阳来的使者到了。”蒙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凝重。他刚把渡河的齐军残部安抚下来,那些士兵大多是被田儋胁迫的流民,听说田儋已死,又见到田横带着田市出面,便纷纷放下了兵器,此刻正由秦军士兵看管着,在岸边的空地上蜷缩成一片。
陈墨转过身,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一支玄色的队伍正疾驰而来。队伍最前面的两匹马上,插着两面明黄色的旗帜,旗面上绣着繁复的龙纹——那是咸阳宫的御旗,只有嬴政的使者才能使用。队伍的速度极快,马蹄踏过刚下过露的草地,溅起的水珠在火把光下像碎银一样散落。
“是中常侍赵高。”蒙武眯起眼睛,认出了队伍最前面那个穿着宦官服饰的人,“此人是陛下近侍,专司传递诏命,前些年吕不韦掌权时,他一直很低调,近来却越发受宠。”
陈墨心里一沉。赵高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据说此人精通律法,擅长揣摩嬴政的心思,当年嬴政在邯郸做质子时,赵高曾暗中送过不少物资,算是有“旧恩”。可陈墨总觉得,这个宦官的眼神里藏着东西,像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看不透。
很快,赵高的队伍就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常年待在宫里的宦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宦官朝服,腰间系着明黄色的绶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快速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陈墨手里的密信上。
“陈太史,蒙将军,辛苦了。”赵高拱手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听闻蓟城平定,田儋伏诛,甚为欣慰,特命咱家前来慰问,同时……取回那封关乎秦国根基的密信。”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陈墨手里的密信,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陈墨下意识地把密信往身后藏了藏,沉声道:“赵常侍,此密信牵涉甚广,不仅有秦昭襄王与燕惠王的盟约,还有……”
“咱家知道。”赵高打断他,笑容依旧,眼神却冷了几分,“陛下说了,正是因为牵涉甚广,才更要由咸阳宫妥善保管。陈太史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样的密信留在外面,不仅会给您招来祸患,还可能动摇我大秦统一天下的大业。”
蒙武上前一步,挡在陈墨身前:“赵常侍,陈太史护蓟城、保宗庙,功不可没。这密信是陈太史从田儋手中夺回的,理应由他先梳理清楚,再上奏陛下。再说,王将军临走前曾嘱托末将,要协助陈太史处理燕地善后,如今燕地尚未安定,陈太史若此时离开,恐生变故。”
赵高瞥了蒙武一眼,嘴角的笑容淡了些:“蒙将军是在教咱家做事?还是说,蒙将军想抗旨?”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诏书,展开来,声音陡然提高,“陛下有旨:陈墨护燕地有功,着即携带密信赴咸阳,面奏燕地事宜,另有封赏。蒙武暂代蓟城守将,安抚百姓,收拢降卒,不得有误!”
“陛下有旨”四个字像四块巨石,砸在在场众人的心上。蒙武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墨拉住了。陈墨对着赵高拱手:“臣陈墨,接旨。”
他知道,此刻再反抗也没用。嬴政既然派了赵高来,还带了御诏,就是算准了他不会抗旨。若是抗旨,不仅自己会被安上“欺君”的罪名,还会连累蒙武、赵竭,甚至整个燕地的百姓。
赵高见陈墨接旨,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陈太史果然识时务。陛下还说了,让您即刻启程,不必耽搁。咱家带来的卫队,会护送您前往咸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砚和田横,“至于这些人……田横先生是田单后人,陛下早有耳闻,若愿随陈太史一同前往咸阳,陛下或许会有重用。陈砚公子是陈太史的族弟,也可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陈砚立刻上前:“我跟哥一起去!”
田横却摇了摇头:“多谢赵常侍美意,只是齐地流民尚需安抚,田市小公子也需要人照顾,在下还是留在蓟城,协助蒙将军处理善后吧。”他看向陈墨,眼神里满是担忧,“陈太史此去咸阳,务必小心。田儋虽死,但他手下还有不少亲信潜藏在齐地,在下会尽快查明,不让他们再给您添麻烦。”
陈墨点了点头,心里感激田横的周全。他知道,田横留在蓟城,不仅能帮蒙武安抚百姓,还能暗中盯着那些齐军降卒,防止有人趁机作乱——这是在为他稳住后方。
“那我们就启程吧。”赵高催促道,目光又一次落在陈墨手里的密信上,“夜色尚早,赶在天亮前能走出燕地边界,路上也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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