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夜色来得比燕地沉,刚过酉时,满城的火把就亮了起来,却照不亮街巷里的阴影。陈墨跟着赵高往章台殿跑时,能听见身后传来的甲叶碰撞声——那是卫尉府的士兵在封锁城门,沉重的木门在绞盘声中缓缓落下,像是要把整个咸阳都封进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里。
“陛下这次是真急了。”赵高的声音在前面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成蟜若是真还活着,那可是天大的事。当年他在屯留谋反,陛下为了稳住宗室,才对外说他兵败自杀,没想到……”
陈墨没接话,只是攥紧了袖中那块刻着“长安”二字的玉佩。玉佩是从吕不韦密室里找到的,质地是蓝田玉,温润细腻,上面的“长安”二字是鸟虫篆,笔法流畅,一看就是王室工匠所刻。成蟜当年被封长安君,这块玉佩极有可能是他的贴身之物——可若是成蟜真的死了,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吕不韦的密室里?若是他没死,这十几年里,他又藏在了哪里?
章台殿外的侍卫比午时多了一倍,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剑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陈墨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殿内传来嬴政的怒吼声,夹杂着青铜器皿摔碎的脆响。
“废物!都是废物!”嬴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朕让你们看好成蟜的旧部,你们就是这么看的?现在人跑了,还敢来跟朕说有他的踪迹?”
一个大臣的求饶声传来:“陛下息怒!臣等已经加派人手追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长安君的下落……”
“很快?”嬴政冷笑一声,“等你们找到,他早就带着人打进咸阳了!”
赵高连忙推门进去,躬身道:“陛下,陈太史到了。”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陈墨走进殿时,看见十几个宗室大臣和文武官员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地上散落着摔碎的青铜爵和玉璧,嬴政站在丹陛前,手里握着那块“长安”玉佩,冕旒的玉珠因为他的动作而剧烈晃动,露出他眼里的猩红。
“陈墨,你来得正好。”嬴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吕不韦的信你看了?密室里的玉佩你也见过了?你说,成蟜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陈墨走到殿中,对着嬴政深深一揖:“回陛下,臣不敢妄断。但臣有几点疑问:其一,成蟜若真活着,为何偏偏在吕不韦自焚时出现?其二,那块‘长安’玉佩虽像是成蟜之物,但玉佩边缘有新的磨损痕迹,不像是藏了十几年的旧物;其三,吕不韦信中说‘宣太后临终前将成蟜托付于他’,可宣太后薨逝时,成蟜尚在襁褓,如何托付?”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殿内众人的心上。跪在地上的宗室大臣们悄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他们大多是成蟜的旁支亲属,当年成蟜谋反,他们也受到牵连,若是成蟜之事有假,他们或许能摆脱嫌疑。
嬴政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指腹摩挲着玉佩边缘的磨损痕迹:“你是说,这封信和玉佩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伪造,想挑拨朕和宗室的关系?”
“臣不敢确定。”陈墨道,“但臣恳请陛下允许臣去查探那所谓的‘成蟜踪迹’,若是能见到此人,便能辨明真伪。”
“你想去?”嬴政盯着他,眼神复杂,“你就不怕那是成蟜设下的陷阱?他若是认出你,知道你当年曾参与平定屯留之乱,定会杀了你。”
陈墨抬起头,迎上嬴政的目光:“臣身为大秦御史大夫,理应为陛下分忧,为大秦除患。即便前方是陷阱,臣也无所畏惧。”
嬴政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好。朕给你五百卫尉府的士兵,再让赵高协助你。若是那人真的是成蟜,就地斩杀;若是假的,查清楚背后主使,带回来见朕。”
“臣遵旨。”陈墨躬身道,心里却明白,嬴政让赵高协助他,名为协助,实为监视。
赵高脸上露出笑容:“陛下放心,臣定会协助陈太史,查个水落石出。”
离开章台殿时,夜色已经深了。陈墨带着五百士兵,跟着赵高往咸阳城外的驿馆走去——据内侍奏报,疑似成蟜的人就藏在那里。路上,赵高一直跟在陈墨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成蟜当年的罪行,像是在提醒陈墨,成蟜是大秦的叛臣,绝不能放过。
“陈太史,你当年参与平定屯留之乱,见过成蟜吗?”赵高忽然问道。
陈墨点了点头:“见过。当年成蟜率军攻赵,臣作为监军随行。他那时才十七岁,意气风发,却没想到会突然谋反。”
“哦?”赵高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你还记得成蟜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胎记、疤痕之类的,也好辨明真伪。”
陈墨心里冷笑。赵高这是想让他先入为主,若是见到疑似成蟜的人,不管真假,都认定是他。他淡淡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左手有一道疤,是当年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在手腕处,约莫一寸长。”
这是他故意编造的——当年成蟜的手腕上根本没有疤,他这么说,是想看看那个“成蟜”会不会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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