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夜,总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那是水淹过后,残垣断壁里渗出来的味道,混着军营里的烟火气,压得人胸口发闷。陈墨站在中军大帐的沙盘前,指尖划过代表咸阳的那个小木牌,指腹的薄茧蹭着木头的纹理,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冯去疾派去的亲信死了,密信没了,咸阳的消息彻底断了,现在他们就像被蒙住眼睛的旅人,不知道前方是悬崖还是坦途。
“先生,冯大人在帐外等着,说有要事找您。”林平掀开门帘进来,声音压得很低,“看他那样子,像是又动摇了。”
陈墨点点头,收起思绪:“让他进来吧。”他知道冯去疾的顾虑,嬴政昏迷,赵高掌权,冯去疾作为嬴政的近臣,既怕抗命被赵高清算,又怕回去落入陷阱,此刻肯定在天人交战。
冯去疾走进帐内,脸色比白天更差,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他没坐,直接站在案前,语气急促:“陈墨,刚才营里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搜出了赵高的令牌,说是来传‘陛下口谕’,让我立刻带禁军回咸阳,还说……还说你是吕党余孽,让我就地处置你。”
陈墨的眼神一凛——赵高动作真快,刚杀了亲信,就派细作来大梁挑拨,这是要逼冯去疾动手,要么杀了他,要么逼他回咸阳,总之就是要搅乱大梁的局面。“那些人呢?”
“被我关起来了,可禁军里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说我抗旨不尊,怕是要生乱。”冯去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陈墨,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赵高现在把持着咸阳宫,他的话,就等于是陛下的话,我……”
“冯大人,你再想想,若是赵高真的奉了陛下的旨意,为何要派细作来,而不是光明正大地传诏?”陈墨打断他,语气沉稳,“他就是怕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才用这种阴私手段逼你就范。你若真带禁军回去,不仅救不了陛下,反而会让赵高彻底掌控兵权,到时候大秦的江山,就真的要完了。”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王贲的声音隐约传来:“都住手!谁再敢闹事,军法处置!”
陈墨和冯去疾对视一眼,立刻冲出帐外。只见大营的空地上,十几个禁军士兵正围着赵虎和几个秦军士兵,手里的长戟指着他们,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禁军小校,嘴里骂骂咧咧:“冯大人抗旨不尊,还护着陈墨这个反贼,我们要回咸阳,要向陛下请命!”
“你们瞎了眼吗?赵高封锁咸阳宫,分明是要夺权,回去就是送死!”赵虎举着长戟,脸色涨得通红,“陈先生在大梁保护百姓,你们看不到吗?”
“少废话!我们只听陛下的旨意,赵高大人传的就是陛下的话!”禁军小校说着,就挥戟朝着赵虎刺去。
“放肆!”王贲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长戟的杆,猛地一拧,小校惨叫一声,长戟掉在地上。王贲眼神冰冷:“冯大人还在这儿,轮得到你放肆?”
小校见王贲动怒,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硬着头皮喊道:“我们是陛下的禁军,不是你王贲的私兵!你凭什么管我们?”
“就凭我是大秦的将军,凭这大梁的安稳,容不得你们破坏!”王贲的声音像惊雷,震得周围的士兵都不敢说话。他转头看向冯去疾:“冯大人,这些人被赵高蛊惑,意图叛乱,按军法当斩!”
冯去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禁军是他带来的,若是杀了,他没法向赵高交代;可若是不杀,以后大营里的人心就散了。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把带头闹事的小校押起来,其他人严加看管,不许再妄议朝政!”
禁军士兵们见冯去疾动了真格,都不敢再说话,纷纷放下武器。赵虎松了口气,走到陈墨身边,小声说:“先生,这些禁军里肯定有赵高的细作,得赶紧查清楚,不然早晚出事。”
陈墨点了点头——赵高的手已经伸到了大梁,若是不尽快清除细作,别说联系王翦,就连守住大梁都难。他看向冯去疾:“冯大人,这些细作潜伏在禁军里,怕是不止挑唆这么简单,他们肯定在等机会,想破坏大梁的防御,或者对我们不利。不如我们联手,彻查禁军,把细作都找出来。”
冯去疾也明白其中的利害,点了点头:“好,我亲自带人查,若是真有细作,绝不轻饶!”
就在陈墨和冯去疾商议如何彻查禁军时,淮水下游的一片芦苇荡里,项伯正蜷缩在一艘破旧的小船上,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昨夜从蒙面人的追杀中逃脱后,他划着小船漂了一夜,体力早已透支,怀里的竹简被水浸湿了一角,他用身体紧紧护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钟离昧将军……”项伯低声呢喃,眼前又浮现出钟离昧挡在他身前的样子,那支箭扎进将军肩膀时,鲜血染红了将军的衣袍,也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他不能辜负钟离昧的牺牲,更不能辜负陈墨的嘱托,他必须找到王翦,必须把咸阳的变故告诉老将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