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上的马蹄声如惊雷滚过,陈墨伏在马背上,后背的灼伤被汗水浸得发疼,怀里的“帝”字令牌却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项伯紧跟在侧,甲胄上的铜片因疾驰而叮当作响,手里还攥着半片从蒙面人身上撕下的黑布——布角绣着的半枚骊宫卫令牌纹样,与草滩上那面黑旗如出一辙。
“先生,前面就是棘阳亭!过了亭驿,再走五十里就能到咸阳了!”项伯的声音里带着急盼,目光却突然凝在前方——棘阳亭的土城楼上,赫然插着一面黑色旗帜,旗帜上的骊宫卫令牌纹样,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陈墨猛地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前蹄扬起的尘土落在他的麻布袍上。他眯眼望去,亭驿门口的守军穿着秦甲,却个个面生,腰间挂着的不是秦军制式的铜剑,而是六国旧制的铁刀。“是吕氏旧部假扮的驻军。”陈墨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摸向怀里的清鳞草叶——叶片边缘的锯齿硌着指尖,像在提醒他,御马令牌被抢后,这些人已经能用令牌调动沿途驻军,甚至冒用秦军旗号。
果不其然,亭驿里突然冲出十几个“秦军”,手持长戈,拦住去路:“奉御马令牌令,所有过往行人,一律下马查验!”为首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闪烁,目光直盯着陈墨的腰间——那里挂着“太史令”的木印,红绸在风里飘着,格外扎眼。
陈墨翻身下马,故意将木印亮得更明显:“本官乃太史令陈墨,奉陛下旨意从楚地还都,尔等是哪部驻军?为何在此设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太史令的威严,目光扫过那些“秦军”的甲胄——甲片缝隙里还沾着云梦泽的淤泥,显然是刚从草滩赶来,来不及清理。
刀疤汉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强撑着上前:“我等是蒙毅将军麾下的斥候,奉命在此拦截吕氏旧部!陈大人既是还都,还请出示陛下的旨意,或是御马令牌,方可通行!”
“御马令牌?”陈墨冷笑一声,伸手摸向怀里,却故意顿了顿,“令牌在楚地被吕氏旧部劫走,此事陛下已知晓,蒙毅将军随后便到,尔等若不信,可随我去咸阳宫对质!”
刀疤汉子脸色骤变,猛地挥手:“他是陈墨!拿下他,夺令牌!”
十几个“秦军”立刻举戈扑来,项伯拔刀格挡,刀刃与长戈相撞的脆响惊飞了亭驿旁的乌鸦。陈墨却没动,他盯着刀疤汉子的手腕——那里戴着一枚青铜环,环上刻着“楚水师”的旧纹,与安陆驿站流民手里的令牌纹样一致。“你是楚地旧部,不是秦军!”陈墨突然大喝,声音穿透厮杀声,“蒙毅将军的斥候,甲胄内侧都缝着‘蒙’字印,尔等的甲胄,缝的是‘项’字吧!”
刀疤汉子脸色瞬间惨白,抬手就要拔刀,却被陈墨一脚踹中膝盖,跪倒在地。陈墨俯身扯下他的甲胄内侧——果然,一块褪色的麻布上,用朱砂绣着个“项”字,是项燕旧部的标记。“项氏旧部,竟勾结吕氏,冒用秦军旗号,是想借御马令牌,混入咸阳?”陈墨的手指按在刀疤汉子的脖颈上,力道渐重,“说!你们拿了御马令牌,要去咸阳做什么?”
刀疤汉子咬牙不吭声,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枚火折子,就要点燃腰间的油囊——显然是想同归于尽。项伯眼疾手快,一刀挑飞火折子,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再不说,我就挑断你的喉咙!”
“我说!我说!”刀疤汉子终于慌了,声音发颤,“令牌……令牌要交给咸阳的‘博士公’,让他在三日后的朝堂议事上,用令牌证明‘郡县制逼反楚地旧部’,激怒陛下,然后……然后打开骊山秘藏,取出‘焚书策’,让陛下焚书!”
“博士公?”陈墨的心猛地一沉——咸阳的博士中,能被称为“公”的,只有淳于越!他竟真的与吕氏旧部勾结,要借朝堂议事发难!“淳于越让你们什么时候把令牌送去?送去哪里?”
“今夜子时,送到旧韩王府的偏院!”刀疤汉子喘着气,“博士公说,只要拿到令牌,他就能在议事时献上‘流民血书’,证明楚地百姓因郡县制反秦,那时陛下必会怀疑陈大人安抚民心是假,进而相信‘六国典籍煽动叛乱’,同意焚书!”
陈墨的后背渗出冷汗——淳于越这是要一箭双雕:既扳倒郡县制,又逼嬴政焚书,正好中了吕不韦“篆隙引争,争则焚书”的毒计!他猛地站起身,对项伯道:“你立刻带这汉子去棘阳亭的真正驿站,找驿丞发快马,告诉李斯大人,淳于越勾结吕氏旧部,今夜子时在旧韩王府接头,要夺令牌、献伪血书!我先回咸阳,阻止他们!”
项伯郑重点头,将刀疤汉子反绑起来,拽着他往亭驿深处走去。陈墨翻身上马,黑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翻飞,朝着咸阳的方向疾驰而去。暮色渐浓,驰道两旁的白杨树掠过肩头,树叶哗哗作响,像无数个百姓的低语,在问他:秦篆会不会被废?郡县制能不能成?文脉能不能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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