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那声鼓点落下的瞬间,陈九黎已经动了。
他一把掀开桌上裂开的铜镜,红绸缠腕,银针在指间翻了个个儿。黑血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烧出焦痕,像某种倒计时。沈照跪坐在地,背脊绷得笔直,掌心那四个字“归位者三”泛着青光,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闻人烬盯着自己的左手,血纹又浮了上来,和沈照掌心的字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她咬断了嘴里的笔杆,吐出来,“是标记。”
陈九黎没接话,蹲下身,手指抹了点黑血,捻了捻,凑到鼻尖闻了一下。
“魂灰。”他说,“一场祭典的残渣。”
他抬头,目光扫过两人:“王半仙三十年前没关店,他只是把买卖搬到了地底下。现在这灰要重新燃,就得有人点火。”
沈照缓缓抬头,眼窝深陷,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点火的人,已经在了。”
话音刚落,地上那铃铛形状的烙印突然开始褪色,边缘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淡下去。
“留不住。”闻人烬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烙印,一股阴冷顺着手指窜上来,整条胳膊都麻了。
陈九黎眯眼,左眼金纹一闪,金边视野里,那褪去的烙印竟还留着一道微弱的灰线,像香灰洒过的痕迹,一路朝着墙角延伸,钻进地板缝隙。
“它在走。”他说,“魂灰有记忆,记得路。”
“往哪走?”闻人烬问。
“酒味。”陈九黎吸了口气,“桂花酿的味道。”
沈照一愣:“你爹每月都卖他三杯。”
“对。”陈九黎站起身,伞尖轻点地面三下,“他喝完就走,但从不走正门。后巷有条排水沟,盖子常年锈死,可他每次都能打开。我小时候以为他偷酒,现在看,他是回老家。”
“酒窖下面是地宫。”闻人烬冷笑,“活人祭的祭坛,总得藏得深一点。”
三人没再多话,抓起家伙就走。
旧殡仪馆后墙,杂草长得比人高。闻人烬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赶尸铃上,铃身嗡鸣,铜钱在皮衣上哗啦作响。她闭眼,耳朵微动,像是在听地底的回声。
“东侧三步,有空腔。”她睁开眼,“底下是空的。”
沈照抽出探阴棒,往地上一插,棒身震了震,没反应。她皱眉,反手一划,掌心裂开,血顺着棒身流下。探阴棒突然发烫,顶端浮起一团幽蓝火苗。
“尸气太重,得用血引。”她说。
火苗落地,草叶烧焦,露出一块锈死的铁盖。陈九黎红绸一卷,缠住边缘,力道一扯,铁盖崩开,黑风扑面。
台阶向下,石壁湿滑,青苔厚得像毯子。空气里那股香腥味更浓了,混着铁锈和腐骨的气息。
往下走了约莫三十级,前方豁然开阔。
祭坛。
青铜鼎立在中央,三足两耳,鼎底压着一块骨片,刻着“归位者三”。鼎身布满铭文,漆黑如墨,像是用血写进去的。四周骨堆垒成墙,每一具尸骨第三根肋骨都断了,断口整齐,带着朱砂痕。
“活着取的。”陈九黎低声道。
沈照盯着鼎耳,忽然抬手,探阴棒尖点在耳上。棒身一震,她猛地后退一步。
“通幽骨在响。”她声音发紧,“这鼎……认我。”
“别碰。”陈九黎伸手拦她,“先看阵眼。”
闻人烬已经蹲到鼎前,从皮衣内袋摸出一枚铜钱,青铜质地,边缘刻着闻人家徽纹。她盯着鼎心,手有点抖。
“我六岁那年,被绑在鼎口,嘴里塞了糯米。”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说,这是‘净口礼’,怕我喊出真名,惊了主祭。”
她抬手,铜钱落进鼎中。
“叮——”
一声轻响,鼎内突然亮起红光,像血在流动。铭文逐一浮现,组成一个七点阵图,每一点都连着一道血线,最终汇聚鼎心。画面一闪,显出一个童年场景:闻人烬被绑在鼎口,嘴里塞满糯米,主祭者背对她,手里托着铜盘,盘上放着一把蓝刃短刀。
“就是那天。”她咬牙,“他们想用我祭鼎,可最后换了个女孩。”
画面一转,女孩被推进鼎中,火起,惨叫,血滴入火,火光暴涨。
“七杀锁魂。”陈九黎盯着阵图,“活祭一人,镇三年地脉。三年后,再祭一人,续阵。这阵,一直在转。”
“那‘归位者三’……”闻人烬抬头。
“你是第三个。”沈照突然开口,“但不是第一个归位者。”
她盯着鼎耳,通幽骨剧烈震动,像是要从体内冲出来。她反手抽出骨鞭,不是鞭,是根指骨,从掌心刺出,泛着青白光。
“我要看全图。”她说。
“你会被烙进去!”陈九黎伸手拦她。
“我已经在了。”她抬眼,“通幽骨不是天生的。是被人种下的。这鼎里的阵,和我骨头里的东西,是同一个。”
她不等回应,骨指一划,指尖血滴在鼎耳上。
血落下的瞬间,鼎身嗡鸣,铭文浮空,旋转,组成完整的“七杀锁魂”阵图。七点连线,直指港城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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