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接过草图,纸上的墨迹还没干,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爹请先生教他写字,先生总敲着桌子说“字如其人,得端正”。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草图上歪歪扭扭的“学堂”二字,倒觉得比什么都端正。
“阿山呢?”陆承宇没看见阿山,问阿云。
“在渠边!”阿云往渠沟方向指,“他说要看看水有没有流到贫民窟,还说要捡些光滑的石头,给我铺个小院子。”她眼里亮闪闪的,“娘以前说,院子里铺了光滑的石头,下雨就不沾泥了。”
陆承宇往渠边走,远远看见阿山蹲在渠岸上,手里攥着根小树枝,正把渠里的碎草扒开。渠水清清的,映着他的影子,瘦高瘦高的,像棵刚长起来的小树。他身边堆着几块圆石头,是从渠底捞的,洗得干干净净,透着水润。
“阿山。”陆承宇走过去,阿山吓了一跳,赶紧把树枝藏到身后,脸有点红:“陆哥哥,我没玩水,就是怕碎草堵了渠口。”
“我知道。”陆承宇蹲在他身边,拿起块石头看,石头圆溜溜的,像颗大鹅卵石,“这石头好看,铺院子肯定舒服。”
阿山抿了抿嘴,小声说:“娘以前总捡这样的石头,说铺在门口,阿云跑着玩就不会摔了。”他顿了顿,又说,“昨天里正叔说,盖学堂要找个人画胡麻菜的样子,我想画,可是我不会画得很像……”
“我教你。”陆承宇摸了摸他的头,“画不像也没关系,只要让大家知道是胡麻菜就行。你见过,比我们都懂,你画的肯定最好。”
阿山眼睛亮了,用力点头:“嗯!我今天就画!”他拿起石头,往渠里看了看,水正顺着渠沟往贫民窟流,哗啦啦响,“陆哥哥,你看水跑得多快,像小蛇一样。”
“是啊,”陆承宇望着水流,水过处,土坡上冒出点绿芽,是之前撒的艾草籽,被水一泡,竟发了芽,“等水到了贫民窟,就让大家种胡麻菜,你当小先生,教他们怎么种。”
阿山脸更红了,却没躲,只是低下头,用石头在渠岸上画着什么,画的是株歪歪扭扭的菜,叶子圆圆的,是胡麻菜。
上午辰时,隔离棚里的病人都能下床了。老李拄着根竹拐,跟着里正去看渠沟,说是要给蓄水池出主意;另外两个矿工帮着李木匠拆隔离棚的木架,李木匠的小女儿丫丫蹲在旁边捡竹钉,嘴里数着“一、二、三”,比上次多捡了五颗。
张屠户拎着块猪肉来,是刚杀的,肥瘦相间,说要给病愈的人补补。他腿还没好利索,走得慢,裤管上沾着草屑,却笑得欢:“老茶婆说猪肉炖阳火草,补气血!我这就去炖,让大家晌午吃顿好的!”
王婶在厨房忙开了,灶上炖着猪肉,锅里蒸着麦饼,还煮了锅绿豆汤,说天热,解腻。她喊阿云来帮忙烧火,阿云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脸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陆承宇帮着拆木架,李木匠递给他把斧头,说要把长木杆锯成短的,留着盖学堂的梁。他抡起斧头,木屑簌簌落在地上,混着泥土的香。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小石头和狗蛋在渠边玩水,狗蛋戴着那只刺猬口罩,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口罩在脸上晃,却舍不得摘。
“陆将军,歇会儿!”里正端着碗绿豆汤走过来,递给他,“老李说蓄水池要挖成方形的,这样好换水,还说要在池边种薄荷,让水也香。你觉得咋样?”
陆承宇喝了口绿豆汤,凉丝丝的,甜得正好。“行,”他点头,“老李懂这些,听他的。”他往贫民窟看,那里的人正围着渠口,用破陶碗接水,有的直接用手捧着喝,脸上笑开了花——以前他们要走两里地去河边打水,河水浑,还得沉淀半天,现在渠水直接流到家门口,清得能看见水底的石头。
“说起来,”里正叹了口气,“多亏了你带灵泉水来。不然这瘴气,还有这场病,真不知道咋扛过去。”他抹了把脸,“以前总听人说北狄人凶,可阿山阿云这俩孩子,比谁都乖。那天阿云还把自己留的蜜枣给了狗蛋,说‘病好了才有力气玩’,听得我心里发酸。”
陆承宇想起阿云把蜜枣塞给狗蛋时,自己躲在旁边咽口水,却硬说“我不爱吃甜的”。他往茶园看,阿山正蹲在地上画画,陆灵儿蹲在旁边教他握笔,阿云趴在旁边看,小手在地上跟着画,画的都是圆圆的菜叶子。
晌午时分,张屠户炖的猪肉好了。一大锅,放在药棚外的石桌上,香气飘得老远。王婶蒸的麦饼也端了出来,黄澄澄的,暄软得很。老茶婆拎着坛药茶,是金银花煮的,说解腻,也防瘴气。
大家围坐在石桌旁,老李坐得直挺挺的,手里捧着碗猪肉汤,眼里闪着光;小石头和狗蛋抢着吃麦饼,嘴角沾着肉末;阿山和阿云小口吃着,阿云总把碗里的瘦肉夹给阿山,阿山又偷偷夹回来,两人推来推去,碗里的汤都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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