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来帮忙!”陆承宇举着刀砍断缠在铁链上的树枝,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进水里,“这疯子,不要命了!”
刀疤脸在浪里起伏,像片顽强的荷叶。当他终于被拉到这边时,已经浑身发紫,皮袍被岩石划破了好几个口子,手里却死死攥着块盐晶,晶面上刻着的“和”字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晰。“对岸……有孩子发烧了,”他咳着水,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需要消炎茶……还有盐,他们说……吃了云雾山的盐,病就能好。”
林晚秋把他扶进临时搭的竹棚,用干布擦他身上的水。刀疤脸的独眼里布满血丝,却依旧盯着浮桥的方向:“我娘说,当年部落过冰河,都是靠男人跳进水里搭桥,说……说热血能把冰烫化。现在咱们……咱们用盐和茶搭桥,也能把这悬崖变成路。”
雨停的那天清晨,浮桥终于通了。北狄商队的人牵着骆驼,小心翼翼地踩在驼毛毡上,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竹排下的浊浪拍打着桥身,像在考验这道用信念搭成的通道。盐生被父亲举在肩头,小手抓着块盐晶,朝着对岸的阿古拉挥舞,两个孩子的笑声在崖间回荡,竟压过了涛声。
物资运过来时,林晚秋发现有半袋盐砖已经受潮,表面结着层褐色的垢。刀疤脸心疼得直叹气,说这是牧民们攒了半年的羊绒换来的,就指望用这些盐换茶籽和药材。“能救多少是多少。”林晚秋把受潮的盐砖搬进矿洞,用炭火慢慢烘干,“磨成粉还能腌肉,总比浪费了强。”
修复盐道的日子漫长而艰难。人们用石块填补缺口,用毛竹和铁链加固路基,淮安的石匠和北狄的牧民一起计算坡度,老铁匠的徒弟们则在崖边打桩,把铁链的两端牢牢固定在岩石里。瘸腿老汉带着孩子们捡石块,阿古拉和盐生比赛谁捡的石头更圆,小篮子里的石块叮当作响,像在给这艰苦的劳作伴奏。
“这盐道得修得比山还结实。”刀疤脸往路基里夯土,独眼里闪着执拗的光,“让以后的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自家院子里,不用再怕刮风下雨。”他往土里撒了把盐晶,“我爹说,盐能让土变硬,就像情谊能让人的心变坚,再大的坎都能迈过去。”
陆承宇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粮,是用草原的奶渣和淮安的麦粉做的,带着淡淡的咸香。“赵将军说要派工程队来,”他看着远处正在重建的茶田,老茶婆正带着人往泥里撒茶籽,“用朝廷的钱修盐道,再建个像样的码头,以后盐茶交易就能走水路,比走山路安全多了。”
林晚秋站在修复好的盐道上,看着往来的商队。北狄牧民的皮袍上沾着茶渍,淮安茶农的竹篓里装着羊绒,孩子们在路边交换着盐晶和茶籽,笑声像撒了一路的银铃。她想起暴雨中那道断裂的盐道,想起刀疤脸在浪里挣扎的身影,突然明白,真正的路从来不是铺在地上的,而是铺在人心里的——只要情谊不断,再深的悬崖也能架起桥,再大的暴雨也冲不垮前行的脚步。
傍晚的夕阳把盐道染成了金红色,崖边的铁链在余晖里闪着光,像条连接两岸的项链。林晚秋往对岸看,刀疤脸正和陆承宇在清点物资,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到一起,军甲的冷光和皮袍的暖意融在一处,像盐与茶的完美交融。
“晚秋姐,你看!”陆灵儿举着朵花跑过来,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是从盐道边的石缝里长出来的,“这花居然在盐渍土里开了,老茶婆说,这叫‘盐魂花’,专长在有情谊的地方。”
林晚秋把花插进鬓角,花香混着盐味,竟有种奇异的清甜。她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险滩,但只要这盐道上的脚印不断,这盐魂花还在石缝里绽放,云雾山和草原的路就会永远畅通,像云狄井里的卤水,永远流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夜色渐浓,盐场的灯火亮了起来,沿着盐道一路延伸,像串不灭的星辰。林晚秋往矿洞走去,那里的盐晶在油灯下闪着光,老盐井的卤水依旧清澈,倒映着她的身影,也倒映着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她知道,暴雨冲毁的只是眼前的路,却冲不垮人们心里的桥,而这座用盐、茶和情谊搭成的桥,会比任何砖石都更坚固,更长久。
盐道修复后的第一个集市,热闹得像把整个云雾山的生机都拢在了一起。北狄的毡帐沿着盐道两旁铺开,皮袍上的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光;淮安的货摊则支起了竹棚,茶篓里的新茶散发着清香,与牧民们带来的奶酒、羊绒气息缠在一起,在风里酿成一种独特的味道——是盐的咸、茶的苦、奶的醇,混着人情的暖。
林晚秋站在茶马司的新竹楼前,看着刀疤脸正和陆承宇给往来的商队登记。刀疤脸的独眼里带着笑,手里的狼毫笔在账本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北狄文,陆承宇则在一旁用汉文批注,偶尔碰肘低语,军甲的冷硬与皮袍的柔软在晨光里融成一片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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