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握着竹笛的手微微收紧,想起明澈曾说过的 “竹林七贤” 典故,便问道:“仙长,这黑竹林的瘴气,是否有破解之法?”
明澈的剪影弯腰拾起赵老四掉落的竹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星图,竹枝划过地面的痕迹泛着银光:“这是避瘴气的方位,寅时出发,辰时就能出林。此法脱胎于鬼谷子的奇门竹遁,他弟子离别时各持竹符,合符便能感应方位,你们的玉佩与竹笛,便是你们的‘竹符’。” 他的竹枝在 “天权” 位重重一点,“记住,瘴气最盛时,可吹《广陵散》变调镇之,嵇康临刑尚能以乐明志,你们持正道而行,何惧邪祟?”
陈五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篓里掏出个竹制罗盘:“仙长,您当年说过‘指南针常向,人心亦当如此’,这罗盘是否能助他们辨明方向?”
明澈的剪影指向罗盘中心的磁针,磁针突然转动,指向西方时停下,针尖竟长出片微型竹叶:“黑竹林的瘴气能迷方向,却迷不了竹针 —— 昔年张骞出使西域,持节杖坚守十九年,杖头竹芽永远指向故土,这罗盘便是依此古法所制。盘底的八卦纹,与黑竹林的卦位一一对应,转动盘针指向‘生门’,竹针便会发烫,比任何路标都可靠。” 他的声音渐轻,剪影开始稀薄,“我在竹楼梁上藏了坛三十年的竹酒,等你们带青瑶回来,咱们共饮此酒,效仿兰亭雅集‘曲水流觞’,一醉方休。”
当竹影彻底消散时,山道两旁的双生竹突然齐齐弯身,竹梢的露珠连成线,在地面拼出 “平安” 二字。异乡人吹起《涤尘引》,笛声里突然多了段陌生的旋律 —— 陈五听见后红了眼眶:“这是仙长当年仿‘广陵散’所作的变调,他说‘曲终人未散,竹影自相随’,定是在盼你们早归。”
阿竹回头望时,竹楼的窗棂里,明澈常坐的竹椅上,不知何时多了片新鲜的还魂竹叶子,叶片正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颤动。她忽然想起《诗经》里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的句子,原来三百年的守护与等待,早已像这竹林般,将深情藏进了每片叶、每节竹里。
“该动身了。” 异乡人将竹笛横在唇边,《涤尘引》的调子混着典故的余韵,在竹林里漫开,惊起的白鹭绕着竹楼飞了三圈,翅膀扫过竹叶,落下阵细碎的叶雨,像是在替明澈挥手送行。阿竹摸了摸腰间的锦囊,花瓣与玉佩的共鸣愈发清晰,仿佛在说:此去山高水长,竹影为证,必不相负。
阿竹的指尖刚触到竹楼门槛,身后的双生竹突然齐齐摇曳,竹梢的露珠坠落在地,竟在石板上拼出半阙《涤尘引》的乐谱。她回头时,望着明澈的竹影在晨光里最后一次挥手,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 那衣袂飘动的弧度,与昨夜梦中所见分毫不差。更让她心惊的是,竹影袖口处隐约露出半枚竹制令牌,边角的纹路与青面教蛇形符号惊人地相似,只是被晨光模糊了轮廓。是仙长托梦指引,还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她不敢深想,只觉得掌心的花瓣烫得惊人,背面的银纹爬上手腕时,像有条细小的蛇在皮肤下游走,既让她恐惧,又莫名觉得安心。
异乡人将竹笛横在唇边,试吹的短音刚出口,竹楼梁上的风铃便跟着轻响。他盯着铃铛竹舌上打转的 “和” 字,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 —— 这和声与师父临终前吹奏的调子一模一样,只是尾音多了个诡异的转音,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笛孔。师父说过,“涤尘宗的笛声里,要藏着三分不舍,七分坚定”,此刻他才真正懂得,那不舍不是对安逸的留恋,而是怕辜负眼前这漫天竹影的嘱托。指腹摩挲着笛孔里渗出的竹粉,突然摸到个细小的凸起,像是新刻的记号,与邪修傀儡竹蛇鳞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心头一紧,却不动声色地将指尖移开。
赵老四婆娘指着窗台上的竹制棋盘,看着黑子围住白子却留出生路,突然想起出嫁前母亲说的话:“世事如棋局,看着无路可走时,往往是当局者迷。” 她伸手想去碰棋子,指尖被暖意挡住的瞬间,眼眶突然一热 —— 这场景多像当年母亲送她下山,在竹筛里摆的那盘残局。更诡异的是,棋盘角落的竹缝里卡着半片指甲,泛着青黑色,像是被蚀竹粉腐蚀过,与陈五札记里记载的 “青面教徒特征” 完全吻合。那时她不懂母亲为何要让黑子退半寸,此刻望着明澈竹影悬在棋盘上的指尖,突然明白:所谓生路,从来不是别人让出来的,是自己敢不敢往那微小的空隙里走。
“过黑竹林的第七个岔口,找崖边的‘听风竹’。” 明澈的声音漫出时,阿竹死死盯着石板上的北斗星图,斗柄指向的西侧,是她从小就被告诫 “禁入” 的禁地。奶奶说那里的瘴气能蚀掉人的记忆,她一直信以为真,可此刻看着斗柄末端的微光,突然发现星图边缘刻着行极小的字:“双生非双”,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刻上去的,与明澈竹影的笔迹截然不同。锦囊里的花瓣突然竖了起来,瓣尖朝竹楼朝拜的模样,像在嘲笑她的胆怯,又像在鼓励她勇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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