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用竹篾编的席子铺了整整三分地,刚收的双生花在席上摊成片温柔的海洋 —— 淡粉色的花瓣边缘泛着莹白的光晕,像是被月光吻过的痕迹;纯白色的花瓣则透着玉般的温润,花心处藏着极小的鹅黄色花蕊,凑近了能闻到股清甜的香,混着新碾的竹粉气息,格外沁人心脾。
阿竹踩着草叶上的露水走近时,月白色襦裙的下摆扫过竹席边缘,带起阵极轻的风。那些原本静静躺着的双生花突然像活过来似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齐齐转向她,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朝拜。瓣尖凝聚的露珠顺着纹路滚落,在竹席的篾条间汇成细小的水流,竟慢慢拼出个指甲盖大小的 “青” 字 —— 笔画里藏着的竹节纹路,与她掌心玉佩背面的刻字分毫不差,连最细微的笔锋都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攥紧玉佩,指腹抚过玉面冰凉的纹路,突然发现昨夜还泛着淡金的 “天权” 位,此刻竟透出淡淡的粉光,与席上的双生花颜色遥相呼应。锦囊里的还魂竹叶子也跟着轻颤,叶尖蹭着她的手腕,带来阵微痒的触感,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外来的客人?” 清脆的童音从晒谷场东侧传来,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从竹楼的吊脚梯上往下跑,木梯被踩得咯吱作响。她手里攥着串竹制风铃,十二片铃舌都是用还魂竹的心材削成的,泛着独特的象牙白,摇动时发出的 “叮咚” 声清越悠长,与忘川渡竹亭的铃音有着相同的韵律,只是更添了几分孩童的活泼。
小姑娘穿着靛蓝色的粗布裙,裙摆打了两个整齐的褶子,上面用银线绣着朵小小的双生花,针脚细密匀整,与赵老四婆娘帕子上 “和” 字的绣法同出一源。她的脚丫光着,踩在晒谷场的泥土上,留下串浅浅的脚印,脚踝处系着根红绳,绳上拴着片极小的竹片,刻着个 “禾” 字。
“我叫青禾,” 她仰着晒得微红的小脸,露出两颗刚换不久的门牙,缺口处还能看见粉嫩的牙床,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两轮新月,“村长奶奶今早梳头时说,会有带着竹香的客人来,让我在这儿等着引路呢。” 她说着往阿竹身边凑了凑,小鼻子使劲嗅了嗅,突然指着阿竹的锦囊,“你的花香味儿,跟后山还魂竹开花时一个样!”
墨渊站在阿竹身侧,青色道袍的袖子被晨风吹得鼓起,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中衣袖口。他手里的竹笛突然发出声极轻的嗡鸣,笛尾新刻的 “和” 字泛起层淡金色的光晕,竟与青禾手里的风铃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随着共鸣声渐强,晒谷场边缘那排用来晾晒草药的竹架突然轻轻转动,原本冲着西边的竹匾缓缓转向众人,露出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刻字 ——“涤尘宗” 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笔画的转折处都嵌着细小的双生花种,种皮上的纹路清晰可辨,显然是当年刻字时特意嵌进去的。
“这些竹匾是百年前的法器。” 陈五拄着临时找的竹杖走过来,灰布短褂的前襟沾着些草汁,他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竹匾边缘的纹路,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你看这编法,是涤尘宗特有的‘同心结’,每根竹篾都要正反交错九次,才能锁住里面的灵气不散。” 他从怀里掏出札记,翻到记载法器的那页,纸页上的竹匾图样与眼前的实物完全重合,连竹篾的根数都分毫不差。
赵老四婆娘的目光突然被村头的牌坊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那牌坊是用两根合抱粗的巨竹搭成的,竹节处缠着圈褪了色的红绸,绸子上用金线绣着条蜿蜒的蛇纹 —— 蛇身的鳞片排列、蛇眼的形状,都与青面教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蛇眼的位置被人巧妙地缝上了两朵小小的双生花,粉色的花瓣遮住了原本凌厉的蛇瞳,让整个图腾看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这是…… 青家的护村牌坊?” 她伸手想去触碰红绸,指尖离布料还有半寸,就看见绸子上的朵双生花突然飘落,慢悠悠地打着旋儿,正好落在她粗布褂子的补丁上 —— 那补丁是用半块双生花帕子拼的,飘落的花瓣与补丁上的图案严丝合缝,像是天生就该长在那里。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喃喃道:“可这蛇纹怎么看着不凶了?倒像是在笑似的。”
青禾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的风铃晃得更欢了:“奶奶说这是‘护村蛇’,专吃坏心眼的东西呢!” 她指着蛇纹缠绕的竹节,“你看它盘着的地方,正好护住牌坊后的水井,那井里的水甜得很,我们都叫它‘双生泉’。” 说话间,她突然注意到陈五缺了的门牙,突然指着自己的缺口笑起来:“爷爷也缺了颗牙,跟爷爷的一模一样!”
陈五被逗得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他弯腰摸了摸青禾的头:“那咱们祖孙俩可是有缘得很。” 笑声未落,晒谷场尽头的竹篱笆突然传来阵窸窣声,几只羽毛翠绿的竹鸡钻了出来,啄食着地上散落的双生花碎屑,脖颈处的红色肉垂随着啄食的动作轻轻晃动,为这宁静的晨景添了几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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