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透,洞里还泛着潮气,我就把小娴摇醒了。小九也揉着眼睛坐起来。我们得早点动身去学校。
昨天掀了奶奶家的饭桌,算是彻底撕破脸了。现在把小娴一个人留在山洞里,我实在不放心。谁知道奶奶那边的人会不会气不过,跑来山洞找麻烦?大伯唐学生一家,自从分家后,就在自己打的地基上搭了个棚子住着,很少来奶奶的堂屋这边了。他们把自己的地要回去种,跟我们更没啥来往。堂妹小雅和小红丽,偶尔会帮奶奶家割草放牛,但那是她们的事。
以前上学实在顾不上时,我偶尔会把小娴托给小雅照看一会儿。小雅比小娴大一岁,还算懂事。但大伯母李小秀那张脸,总是刻薄得很,说话阴阳怪气。有次我去接小娴,她就拉着脸说:“平萍啊,你家小娴可得管管了,一点都不乖,还打我们家小高高和小红丽呢!”
我听了心里直冒火。小娴性子软,胆子小,只有被欺负的份,怎么可能去打人?她们不欺负小娴都算好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把小娴往她家送过。
现在这情况,更不可能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我一边帮小娴扎头发,一边说:“小娴,今天跟姐一起去学校。”
小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姐……我能去吗?老师会不会骂?”
“不怕,”我安慰她,“你就安安静静坐在我旁边,不吵不闹,老师不会说啥的。等下半年你正式上学了,就熟悉了。”
小九也拍拍胸脯:“没事,小娴,有我呢!”
我们匆匆吃了点昨晚剩下的饭菜,喝了几口凉水,就出发了。我背着自己的破书包,里面装着课本和那本快翻烂的字典。小娴紧紧拉着我的手,小九在前面开路。
走到村口,正好碰上也要去上学的小燕燕。她是我从小学到现在的同桌,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看到我牵着个小不点,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
“平萍,带你妹去啊?”小燕燕凑过来,小声问。
我点点头:“嗯,家里没人,放她一个人在山洞不放心。”
小燕燕没多问,她大概也听说了昨天的事。她主动往长条板凳的边上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地方,对我妹笑着说:“小娴,来,坐这儿,挨着姐姐坐。”
小娴有点害羞,躲在我身后。我推推她:“快去,谢谢燕燕姐。”
小娴这才怯生生地坐过去,小身子绷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我看着小燕燕,心里一暖,冲她感激地笑了笑。小燕燕也对我眨眨眼,那意思是“没事,有我呢”。这种无声的默契,比什么都让人踏实。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看到我身边多了个小女孩,都好奇地看过来,交头接耳。有的眼神带着好奇,有的带着点看热闹的意思。我挺直腰板,假装没看见。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们,随便他们怎么看。
上课铃响了,冉老师抱着课本和那个老旧的录音机走了进来。他还是老样子,瘦瘦的,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他看到小娴,目光停留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就开始上课了。
果然,例行公事的第一项,就是放那首被他改了歌词、唱了无数遍的《洗衣歌》。录音机里传出滋滋啦啦的音乐声,冉老师打着拍子,带着我们唱:
“哎…是谁帮咱们修学堂咧…是谁帮咱们架桥梁咧…是大善人何忠实咧…嗨~巴扎嘿!”
歌声在教室里回荡,有点走调,但大家都唱得很起劲。小娴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听着,嘴巴微微张着。她大概从来没听过这么多人一起唱歌。
我一边跟着哼,一边看着这间教室。这是一年多前新盖的三层教学楼中的三楼的一间,墙壁雪白,窗户明亮,比以前那个漏风漏雨的土坯教室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都是那个叫何忠实的善人捐了六万块钱修的。教学楼里还有了个小小的图书馆,虽然书不多,但对我们这些山里娃来说,已经是顶顶稀罕的地方了。我偶尔会去借一本薄薄的故事书,看得如饥似渴。
唱着歌,我心里有点感慨。下半年,我就六年级了,是小学最后一年。而身边这个紧张得小手攥成拳头的小不点,下半年也要背上新书包,成为这里的一名小学生了。时间过得真快,也真慢。
一整节课,小娴都坐得笔直,眼睛紧紧跟着冉老师转,听得比我还认真。她偶尔会悄悄扯扯我的衣角,指着黑板上的字,用气声问:“姐,那个字念啥?”我就小声告诉她。小燕燕也时不时递过来一块糖,或者冲小娴做个鬼脸,逗得她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小脸通红。
下课铃响的时候,小娴明显松了口气,但又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姐,学校真好玩。冉老师唱歌真好听。”
我摸摸她的头:“嗯,等你下半年来了,天天都能听。”
课间休息,我怕小娴被别的同学撞到,就带她在教室门口的角落站着晒太阳。有几个调皮的男生想过来逗她,被小九瞪着眼睛吓跑了。小燕燕也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像个保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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