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流言,像长了脚的毒藤蔓,越爬越远,越缠越紧。说我们“装神弄鬼”、“心术不正”的话,已经不是偷偷摸摸的议论,有时候大白天,都能听见寨子那头有人扯着嗓子骂,指桑骂槐的,声音尖得能扎破耳朵。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往我们心里扎。
我知道,这肯定是奶奶邱桂英在背后捣的鬼!她不敢再轻易派人晚上摸上来,就换了这种更阴损的招数,想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们,让全寨子的人都恨我们、厌弃我们,到时候她再对我们下手,就没人会替我们说半句话了!
山洞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小娴晚上又开始做噩梦,经常哭着惊醒,说梦见好多人拿着棍棒追打我们。小九也越来越暴躁,没事就拿着柴刀对着空气乱砍,眼睛红红的,像一头被困住的小野兽。连大黄大黑它们,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安,整天竖着耳朵,稍有风吹草动就低吼。
我看着他们,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又像压着一块冰。躲,已经没地方躲了。吓,也吓不退那些越来越恶毒的算计。再这么下去,不等奶奶他们打上门,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那天傍晚,我看着西边天上像血一样红的晚霞,心里猛地横下一条心!既然退一步是万丈深渊,那就不退了!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就拼个你死我活!我唐平萍,就算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我“嚯”地站起身,走到堆放杂物的角落,一把抄起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冰凉的刀把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却让我混乱的心一下子定住了。
“小九!小娴!”我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像石头砸在地上。
小九和小娴被我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茫然和恐惧。
“姐,你……你要干啥?”小九看着我手里的刀,紧张地问。
我把刀平举在眼前,用手指轻轻划过锋利的刀刃,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我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咱们不能再这么躲下去了!奶奶他们,是非要逼死我们不可!躲不了,也吓不走了!现在,只剩下一条路——”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苍白的小脸,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跟他们拼了!”
小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拳头攥得紧紧的。小娴则吓得往后缩了缩,嘴唇哆嗦着:“姐……拼……怎么拼啊?他们人那么多……”
“人多怕什么!”我打断她,眼神凶狠得像要喷火,“我们是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他们敢来抢,我们就敢砍!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我走到小九面前,把杀猪刀递给他:“小九,你是男子汉!怕不怕?”
小九接过刀,手有点抖,但眼神却渐渐变得和我一样狠厉,他用力点头,声音沙哑:“不怕!姐!我跟他们拼了!”
我又看向小娴,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定:“小娴,你也别怕!到时候,你躲在最里面,拿着石头,谁敢往里冲,你就砸!往死里砸!”
小娴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我……我砸!”
说干就干!我们开始像准备打仗一样,疯狂地准备起来。
首先是把洞口加固。我们砍来更多碗口粗的硬木,一根一根牢牢地顶在洞口内侧,只留一个窄缝能勉强钻出去。又把之前攒的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堆在洞口里面,万一有人闯进来,推倒石头也能挡一阵。
然后是武器。我把两把砍柴刀磨得飞快,刀刃在石头上一蹭,都能冒出火星子。小九找来几根粗壮的木棍,把头削尖,做成简单的梭镖。连小娴,我也让她挑了几块趁手的、边缘锋利的石片,用破布缠好,当飞石用。
我们还反复演练。假设有人从洞口强攻,我们怎么分工:我守最前面,用柴刀砍;小九在侧翼,用梭镖捅;小娴在后面扔石头。连四只狼崽,我们也训练它们,听到我们的喊声就扑上去咬!
每天天不亮,我就带着小九和小娴在山洞前的空地上练习。我教小九怎么用力挥刀,怎么躲闪。教小娴怎么瞄准扔石头。我们练得浑身大汗,手上磨出了血泡,但谁也不敢喊累。因为我们都清楚,现在多流一滴汗,真打起来的时候,可能就能少流一滴血!
山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死寂和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的、像拉满了的弓弦一样的气氛。我们吃饭的时候,眼睛都盯着洞口。睡觉的时候,怀里都抱着刀和棍子。连说梦话,都带着一股狠劲。
寨子里的流言还在传,甚至越来越难听。有人说我们“疯了”,有人说我们“被鬼附身了”。有两次,白天好像看到有人影在我们山崖下面的林子边晃悠,鬼鬼祟祟的,像是在侦察。但我们没理会,只是更加警惕地守着自己的“堡垒”。
我知道,奶奶他们肯定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变化。我们这种豁出命去的架势,说不定反而让他们有点投鼠忌器了。但他们绝不会罢休!更大的冲突,就像积压的乌云,随时可能爆发雷暴。
一天晚上,我们围坐在小小的火塘边,跳动的火光映着我们三个紧绷而倔强的脸。
“姐,”小九突然低声说,“要是……要是真打起来,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我看着火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们,声音平静得可怕:“打不过,就跑。往深山老林里跑,跑得越远越好。如果跑不掉……”
我咬了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那就拉上他们一起死!反正,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绝不让他们好过!”
小娴吓得抽泣了一下,小九则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们三个孩子的心里,都埋下了一颗名为“绝望反抗”的种子。它可能很傻,很冲动,甚至很惨烈。但这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山风还在洞外呼啸,像无数厉鬼在哭嚎。但我们已经不怕了。因为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奶奶邱桂英,你们放马过来吧!我唐平萍,就跟你们硬碰硬,看谁先怂!看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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