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送走了敖钰,立在原地默然半晌,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觉得周身筋骨松快了些许,连带着神识也清明了几分。
毕竟敖钰身为天妖第七变神髓境的大妖,即便收敛了气息,周身散发的威压仍如深海暗流,将路宁的神识压得隐隐生疼。
此刻的他甚至不如当年轻松,毕竟十多年前路宁第一次见敖钰之时,真可谓是无知者无畏,完全不晓得天高地厚,小小魂魄之身,甚至连龙君与师父的面孔都无力看清,居然就敢拍案大骂一位七境的真龙河君,如今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怕。
当时嘴是痛快了,可若不是师父温半江真人也在一边,敖钰又碍于有求于人,不好表现的太过张狂,路宁自忖便是有一百条小命,也都送尽了。
回想了一番当年之事,他自己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这才重整精神,驾驭剑光回转林陵城。
剑光如虹,划破长空,路宁俯视着下方苍茫大地,但见洪水褪去、山河依旧,只是民生一样多艰,有生皆苦这四个字,果然不是纸上的空谈。
这半年来他行走四方,见识到了许多年幼时不曾体验过的经历,也越发理解师父在眼下这个道行初成,本该安心扎根基的时候,非要他入人间修行的决定。
故此重归林陵之后,路宁的心灵越发安稳,依旧每日救人、治病,恢复了先前的日子,而且更加摆脱了读书人、修行人、高官显贵的心态,重新以一种普通人的心态,开始伏下身段,去体验身边的一切。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融入普通百姓之中的感觉,便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来。
这一日的午后,路宁正坐在林陵城一处街角,给一个因为水灾断腿的老汉接骨。
他指尖微微散出一点极微弱的真气,在不知不觉中打断了原本已经长畸形了的断骨,老汉刚要叫疼,路宁如意真气到处,早把断骨重新接好,血脉疏通,并以真气镇压了后续的痛楚。
“咦?这就好了?”老汉惊讶地活动了下腿脚,“方才还疼得厉害,现在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路宁微微一笑,“贫道只是用点穴法暂时镇住了痛楚,待效力消退,终究还是会疼的。不过经此医治,老丈这条腿便不致落下残疾,好生将养些时日,日后一样能够忙活生计。”
他随手拿了只秃笔,写下了一道镇痛、消肿,生筋续骨的药方,刚刚将其递给老汉的亲人,便感觉一股极特异的气息自身后不远处传出。
这气息的主人并未有意遮掩,倒似是有意亮明身份一般,而且一身修为着实不低。
路宁转头望去,只见这气息的主人头戴七星冠,身披墨色大氅,身着五彩山纹锦衣,腰间悬着琥珀佩,明显不是凡俗打扮。
而且他站在街心,前前后后人流如织,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行人经过他身边之时在不经意间便主动避让开来,而自身却是浑然不觉异样。
“这人……好似不是个人。”
路宁心中嘀咕了一句,眼前这个装束非凡之人应当也有四境初步的道行,看起来不逊色牛黄二童多少,只是却并非道门弟子,甚至也不是佛门、魔道或者妖怪的传承,而是一身浓郁之极的香火愿力,分明是某处受祀的神只,而且乃是正神,才能青天白日出现在人群之中。
见这神只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路宁便知他找自己有事,只是不愿意为凡俗百姓所知,故此也不多言,将来治病的老汉与家人打发走了以后,方才起身离开,往自家所暂居的小庙而去。
果然才回到院中,刚找了个无人之处坐定,那神只便已经现身在了路宁身前,道了一声:“清宁院主好雅兴。”
路宁目光一闪,“尊神如何认得贫道?咦,这气息与愿力,怎么与贫道在天京城外所见的一尊神只相似,莫非系出同源?”
这人对着路宁躬身一礼,态度甚是恭敬,“院主明鉴,在下磐州弥罗道显灵神尊座下佐使天风圣,特来拜见大人,有天子旨意降下。”
“磬州弥罗道?显灵神尊?天风圣?”
路宁心中默默念着这三个名号,面上却是未显出什么异样来,淡淡问道:“天子有何旨意?”
天风圣从袖中取出了一道敕旨,其上龙气缠绕,显然并非虚假。
他恭恭敬敬用双手将敕旨递给路宁,恭声道:“院主,天京城中有大祭典要办,悟明仙师脱身不得,故此天子特旨,请院主速回天京,先前代天巡狩之事,不必再奉旨了。”
路宁算计了一下时间,其实距离半年之期已然没多少日子了,想不到大梁天子连这几天都等不得,居然下旨召自己赶紧回京。
下旨也就罢了,怎么这大梁天子,居然还有本事差使磬州的神灵使者传旨,这可不是一般人间天子所能有的本事。
路宁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小看了大梁朝廷中这位病重的天子,因此接下旨意,略略展开看了一番之后,便故意问天风圣道:“天子怎会派你来传旨?天京城中那许多大事,正是用人之际,若要传旨,着个小太监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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