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死一般的寂静。
阿幼朵那句轻飘飘的话,却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王啸云和林朝英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去华山之巅,在天机阁主亲临、天下豪强环伺之下,撕毁新一期的《名器谱》?!
这根本不是要求,这是让他去送死!是比钻胯爬行更恶毒百倍的羞辱和戏耍!
“你……你疯了?!”林朝英再也忍不住,失声惊呼,看向阿幼朵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这根本不可能做到!你这是让他去死!”
阿幼朵空洞的眼神转向林朝英,似乎有些不解:“死?为什么会死?只是撕一张纸而已。”
她那纯粹的不解,比任何恶意都更令人心寒。在她眼中,王啸云的命,或许真的不如她一时兴起的一个念头重要。
林朝英气得浑身发抖,还要争辩,却被王啸云一把拉住。
王啸云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体不再颤抖,那股狂暴的杀意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他看着阿幼朵指尖那只能量流转的碧磷母蛊子体,又看了看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林婉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朝英几乎心脏骤停的决定。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干涩,却清晰,“我答应你。”
“王大哥!你疯了?!”林朝英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不理解,“你不能答应!那是送死!为了我师姐……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她看着王啸云那平静得可怕的脸,连日来的疑惑、担忧、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师姐和你素不相识!就为了我吗?可我们……我们才认识多久?值得你一次次拼命,甚至现在连命都不要了吗?!”
她的声音在山坳里回荡,充满了痛苦和困惑:“从你带着我们来到华山,我就感觉你怪怪的!你变得……变得我都不认识了!那个在南昭跟我吵架、耍无赖的王啸云去哪了?!你现在这样……这样不顾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林朝英连珠炮般的质问,王啸云沉默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痞气或凶狠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林朝英看不懂的、复杂到极致的东西。有疲惫,有挣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为什么?”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回答她。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或许……是因为俺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吧。”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林朝英,望向远处黑暗中华山模糊的轮廓,声音渐渐有了一丝波动:
“在南昭,俺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是街边的烂泥,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活着,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哪天死了,估计也没人在乎。”
“后来,莫名其妙得了这剑,得了这铁块……”他摸了摸怀中的黑铁块,“日子好像不一样了,有人追,有人杀,但也有人……需要俺。”
他的目光落回林朝英脸上,带着一丝自嘲:“你问俺为啥?俺也说不清。可能……可能是因为你虽然老是骂俺瓜娃子,但遇到危险,从来没扔下俺自己跑过?”
“可能……是因为看到林师姐那样的人,不该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烂了?”
“也可能……”他的声音更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林朝英从未听过的茫然和……一丝渴望,“俺就是想试试,俺这条烂命,是不是也能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是不是也能……护住点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软弱都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决绝:
“值不值得,俺不知道。俺只知道,看到了,碰上了,俺就不能当没看见。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这是俺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俺不是什么大侠,没啥了不起的抱负。俺就是觉得,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想护着的人,就得护住了。”
“至于华山……”他再次望向那黑暗的山巅,眼中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反正俺本来就要去。名器谱第十?呵,俺倒要看看,它到底配不配得上俺的剑!”
“撕了也好,正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他的话语混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有最朴素的、甚至有些偏执的念头。
但林朝英却听懂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卑微与骄傲、绝望与渴望、市井无赖的油滑与近乎愚蠢的坚持的复杂光芒,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变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以前,他没有需要拼命去守护的东西,也没有足以支撑他去疯狂的力量。
而现在,他有了剑,有了力量,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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