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船如一道墨影,在无垠的沙海上疾掠而过。
船身通体漆黑,木质被风沙打磨得泛出冷硬光泽,船头尖锐如刀,劈开滚烫的沙浪。
船底并非浮水,而是贴着沙面滑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每一次起伏都带起细碎的金沙,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烁如碎金。
风沙呼啸,船帆鼓胀如满弓,沙粒拍打在船身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像是千万只虫蚁啃噬,又像是某种低沉的咒语。
青衣立于船头,纱巾裹面,纱巾随漠风翻卷,如一片被风撕扯的薄雾,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风沙太大,连睫毛上都沾了细碎的金沙,她却连眼都不眨,只是定定望向远方。
北漠的风干燥灼热,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火,可她的气息却平稳如常,仿佛与这片沙海融为一体。
沙海在脚下翻涌,热浪扭曲了远处的天际线。
乌蓬船的速度越来越快,船身甚至开始微微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虚空。
这样的速度,莫说是凡人,即便是化神修士御剑而行,怕也要被远远甩在身后。
谢锦浔与裴砚清一站一坐,同样纱巾裹面,却是一白一红,在漫天黄沙中格外扎眼。
谢锦浔的白纱轻薄如雾,被风卷着贴在他冷峻的轮廓上,隐约透出几分凌厉的骨相。
纱巾边缘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暗纹,乍看素净,却在风起时流转出寒星似的光。
他眉眼极淡,睫毛上沾了细碎的金沙,却连眨都不眨,只沉默地望着前方,像一柄出鞘三分的剑。
裴砚清的红纱则浓烈似火,在风沙中猎猎翻飞,像一团烧不尽的晚霞。
那料子不知是什么织就,竟不沾半点沙尘,反而越吹越艳。
他纱巾半松,露出小半截线条漂亮的下巴,唇边噙着点懒散的笑,眸子微微眯起,倒映着沙海起伏的浪。
远处沙暴渐近。
她道:“再快。”
下一刻,乌蓬船如离弦之箭,彻底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
乌蓬船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船底与沙粒摩擦迸溅出点点火星,最终稳稳停在绿洲湖畔。
湖水澄澈如镜,倒映着漫天黄沙。
绿洲中遍布仙人掌,参差错落。
最高的几株足有古树粗细,表皮皲裂如龙鳞,顶端绽开血红色的花苞,在风中微微颤动。
最小的不过巴掌大,却生满倒钩尖刺,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宛如撒落一地的淬毒暗器。
三人甫一下船,沙地便骤然塌陷。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沙丘之下,数十双猩红的眼睛骤然亮起。
为首的沙狐妖人立而起,一身金褐皮毛油光水滑,腰间别着七把镶骨弯刀,刀柄皆以人牙串成。
它身后,体型硕大的沙鼠精扛着狼牙棒,棒上还挂着半截未啃完的骸骨。
八只复眼泛着绿光的蔽日蛛缓缓吐出银丝,每一根都黏着风干的碎肉。
三只鳞甲泛紫的毒蜥蜴甩着分叉长舌,舌尖滴落的毒液将沙地蚀出缕缕青烟。
裴砚清恍若未闻。
他信步走向一株两人高的仙人掌,指尖在刺丛中轻轻一拨,便摘下两颗鹅卵石大小的仙人果。
果皮紫中透黑,表面密布金色星斑。
剥开果皮,紫红果肉如凝脂般绽出,汁水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在沙地上蚀出细小的孔洞。
他捏着果实递到青衣唇边,袖口暗绣的赤焰纹在风中忽明忽暗。
青衣掀起青纱一角,她低头轻咬,一缕汁液沾在唇角,又被舌尖漫不经心地卷去。
“好吃吗?”裴砚清拇指擦过她下颌,抹掉那滴将落未落的汁液。
“还不错。”青衣淡淡道。
沙狐妖的金褐皮毛骤然炸开,七把骨刀在腰间叮当作响。
它咧开尖嘴,露出森白獠牙,喉间滚出一声刺耳的嘶吼:“给老子撕了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人族!”
沙鼠精的绿豆眼瞬间充血,狼牙棒上的碎骨簌簌抖落。
它猛捶胸口,沙地随着它的跺脚震颤,粗粝的嗓音混着唾沫星子喷出:“敢偷老子的果子?老子要把你们的骨头磨成粉拌酒喝!”
蔽日蛛的八只复眼同时收缩,银丝从腹部分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那些黏着碎肉的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网上还挂着前几个倒霉过客风干的眼珠。
最年长的雌蛛用前肢敲击地面,发出类似冷笑的咔嗒声:“细皮嫩肉的,正好给孩儿们练练注射毒液的准头。”
三只毒蜥蜴的鳞甲唰地竖起,紫黑色毒腺鼓胀如瘤。
它们伏低身体,分叉长舌快速吞吐,在地面留下蜿蜒的腐蚀痕迹。
为首的独眼蜥蜴突然人立而起,尾尖骨刺锵地弹出三寸:“那穿红衣裳的留给我,老子要把他钉在仙人掌上晒成肉干!”
沙狐妖突然暴起发难,它甩出两把弯刀直取裴砚清咽喉,同时尾巴扫起一片毒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