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钟离子期便不再停留,带着青衣和一旁兴致盎然只想看场好戏的涂山九卿,率先一步踏入了城门洞口,身影迅速被门内的光影吞没。
城门口,只剩下玄羽父子与栖梧以及羽族卫士。
玄羽兀自立在原地,唇边缓缓扯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淬着寒冰。
他死死盯着钟离子期消失的方向,背影早已不见,但那无形的视线仿佛凝成了实质的刻毒钉子。
指节因紧握而发出细微的“咔”响,手背上青筋虬结,每一个凸起的筋络都叫嚣着压抑的暴怒。他心中无声地咆哮:管你是什么“钟离”还是“子期”,若敢抢了我儿半分风头,敢觊觎那少主之位,我便亲自你下去,与你那短命的老子…作伴。
“哼!”身旁的南羿也重重冷哼一声,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兽。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那空荡荡的城门口方向,仿佛要将满腔的不屑和怨毒都喷溅而出,声音尖刻而响亮,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意的钩子:
“钟离子期?哈!什么野鸡才有的怪姓,听都没听过!还四个字?我才南羿两个字!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四个字?呸!”
他啐了一口,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怨毒,“这野种…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弄这么长的破名字,就是想压我一头!卑劣!”
南羿的叫嚷在空旷的城门口回荡,带着一种幼稚又蛮横的戾气。
栖梧微微蹙眉,目光扫过这对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父子,最终落在情绪失控的南羿身上。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南羿的余音:
“够了,羿儿。”她的语调平静,却不容置喙,“先回家吧。”
……
钟离子期如果去城主府,无异于自取其辱。
那里不仅容不下他一方安寝的卧榻,怕是连一粒裹腹的米粮也吝于施舍。
因此,青衣领着钟离子期与涂山九卿,径直踏入了城中声名最为煊赫的琼楼玉宇,掷金开了三间上房。
这座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酒楼,对涂山九卿与钟离子期而言,记忆犹新得近乎灼烫。
涂山九卿脑中清晰回映着上次在此处苏醒的场景,彼时的他,刚从混沌中睁眼,眉宇间凝着傲,眼神扫过周遭,带着睥睨万物的倨傲与疏离。
钟离子期的心弦亦被重重拨动。他忘不了在这里,生平?第一次?尝到饱腹的踏实感,那暖意从空瘪的胃囊弥散至四肢百骸;?第一次?感受到被强大身影遮蔽风雨的安稳,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靠岸;?第一次?体验到那种由内而外、被温煦包裹的暖洋洋。
青衣此番选定的房间,高高悬于酒楼之巅。
推窗凭栏,整座城池的脉络与烟火,尽可俯瞰无余。
殷勤的店小二躬着身,在前引路,木质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抵达最高层,小二轻捷地寻到房门,侧身堆笑:“三位贵客,房间到了。若有任何吩咐,只需摇铃或唤小的便是。”
言罢,恭敬地垂手退下,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青衣抬手,指尖刚触及冰凉的门环,涂山九卿已如一阵慵懒的风,抢先一步旋身入内。
他径直走向窗边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毫不客气地将自己陷了进去,柔软的锦缎承托着他修长的身躯,鸦羽般的长发有几缕滑落额前,脸上是卸下伪装的闲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另一边,钟离子期亦步入房中。他却未急着安坐,而是几步便走到临窗的雕花围栏旁。
高处的风带着凉意,远比楼下喧嚣的市声更显清冽,鼓荡着他素色的衣袍,猎猎作响,翻飞如旗。
他瘦削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微凉的木质栏杆,目光投向远方鳞次栉比的屋脊,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衣无声地阖上门,也踱步至栏边,立于钟离子期身侧。
她并未言语,只是顺着少年凝望的方向,将深邃的目光投向城池中心,那巍峨庄严、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城主府,在夕阳余晖或初升华灯下,显露出庞大而沉默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空气里只有风声盘旋,楼下隐约的市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
……
月色如霜,泼洒在寂静的城楼上。
更深露重,几条黑影如同壁虎般,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顺着酒楼外檐,蜿蜒攀上了顶层。
钟离子期甫一踏入城门,便如投入静潭的石子,涟漪荡开,精准地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南羿躺在锦缎衾被里,晚膳的余味尚在喉间,心头却像塞了一团乱麻,烦躁得几乎要将床幔扯破。
那该死的“钟离子期”,四个字!堂堂“南羿”之名,竟生生被它压了一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如何睡得着?
锦被被暴躁地掀开,南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也无法冷却他心头的邪火。
“来人!”他低喝,声音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几个平日里惯会察言观色的狗腿应声而入,眼珠子一转便知主子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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