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余温尚存,小羲和正宝贝似的捧着他那串师尊刚买的、晶莹红亮裹满糖衣的糖葫芦,山楂果饱满圆润,颗颗诱人。
他踮着小脚丫,刚把糖葫芦举到粉嫩嫩的嘴边,小鼻子满足地嗅着那甜丝丝的香气,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光。
他甚至还没舍得咬下那第一口脆甜的糖壳。
就在这时,一只纤长冷白、指如葱管的纤手,带着万俟昭昭指尖特有的微凉,倏然探了过来。
动作快得如同闪电,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沓。
那冰凉的指尖随意一勾,小羲和只觉得手上一空,那承载着满心欢喜的糖葫芦,已然易主。
嫣红的山楂果衬得她指尖愈发素净。
“唔。”
万俟昭昭神色淡漠如常,樱唇微启,利落地咬下一颗裹着脆糖的山楂,慢条斯理地嚼着。
嫣红的糖渍在她淡色的唇边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痕迹。
她垂眸,视线落在气鼓鼓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小男孩身上,清冷的嗓音没什么起伏,“师叔考考你,看你有没有把你师尊教的用心学。”
小羲和立刻挺起圆滚滚的小胸脯,努力板起粉嘟嘟的小脸,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溜圆,信誓旦旦地脆声应道:“师叔来!”
那架势,仿佛在说绝不能给最敬爱的师尊丢半分脸面。
那双总是凝着寒霜的眼眸低垂,落在眼前气鼓鼓却又强装镇定的小人儿身上。
万俟昭昭的薄唇,线条优美却缺乏温度,此刻极其轻微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那清冽如泉、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嗓音便流淌出来,每个字都像冰珠落玉盘,清晰而冷脆:“朝闻道,夕死可矣。”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一刻,小羲和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立刻焕发出一种近乎耀眼的、盲目的自信光彩。
他根本无需思索,小胸脯猛地一挺,圆乎乎的下巴高高扬起,那双乌溜溜、盛满了纯真无畏的大眼睛直视着师叔,声音又脆又亮,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理所当然的劲儿,仿佛在宣布一条颠扑不破的宇宙真理:
“早上打听到去你家的路,”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调这个“战术”的关键性,然后小拳头一攥,掷地有声地补上后半句,“晚上就弄死你!”
脆生生的童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了点滑稽的杀气。
万俟昭昭捏着糖葫芦签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
她那双总是含着一泓疏离寒意的眸子,此刻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深潭水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涟漪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
那层亘古不变的冰封之下,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东西。
它极其浅淡,转瞬即逝,几近于无,既非赞许,也非恼怒,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玩味,一种目睹了超出常理逻辑之物时的本能反应。
伴随着这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变动,她那道细长如远山含黛的眉毛,极其轻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旋即,她那没什么温度的视线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过周遭,最终若有似无地在坐在一旁的青衣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瞬。
青衣的身影坐得笔直,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平淡到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褶皱,像一尊早已习惯这一切的石塑。
万俟昭昭的目光并未真正停留,仿佛只是视线轨迹上恰好掠过的一块背景,便又淡漠地收了回来,重新落回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小不点身上。
她又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父母在,不远游。”
小羲和的小拳头攥紧了,仿佛抓住了精髓:“你父母在我手里,你跑不了多远!”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小家伙答得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宇宙真理。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大雪下了三天湖里人和鸟都死掉了。”小羲和逻辑清晰。
“温故而知新。”
“复习过的知识,结果好像发现都是新的。”他困惑地挠了挠头,小眉毛皱了起来。
“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
“我想用五百里地来换安陵君,安陵君能许配给我吗。”稚嫩的童声念着“许配”,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呼儿将出换美酒。”
“没酒了可不行,将你儿子叫出来,换成美酒接着喝。”他咂咂嘴,仿佛酒香就在鼻尖。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喜欢你的东西,我就有道理把它拿走。”小羲和总结得理直气壮,胖乎乎的小手还下意识地虚空一抓。
万俟昭昭连手中那串糖葫芦都忘了吃,破天荒地抬起手,极其缓慢、却清晰地“啪啪啪”鼓了三下掌。
她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竟罕见地裂开一丝细微的缝隙,透出点真心实意的……叹服?
“天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