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珍也看到了苏清风,放下手里沉甸甸的灰桶,直起弯了许久的腰。
用手背捶了捶酸疼的后腰,脸上带着疲惫却由衷欣慰的笑:“清风回来了?正好,文娟也来帮忙了,这姑娘,实诚,放下东西就干活,拦都拦不住。”
苏清风心里暖烘烘的,快步走到两个女人面前:“嫂子,文娟,你们先歇会儿,这搬砖和泥的活儿哪是你们该一直干的,别累着。”
他指了指榆树下拴着的马车,马车上盖得严严实实,“我买了点东西回来,你们过来拿一下。”
王秀珍和张文娟对视一眼。
王秀珍是了解自己清风的,知道他这趟进城必有收获,眼里露出期待。
而张文娟则更多的是疑惑,她绞着沾了泥灰的手指,怯生生地看着苏清风,小声说:“清风哥,你……你可别乱花钱!我家里啥都不缺,你自己刚盖房,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没啥,就一点家里用得着的。”苏清风不多解释,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引着她们来到马车边。
他先掀开旧毡布一角,探身从里面拿出那个方正正的、用牛皮纸包好的布包,双手递给张文娟:“文娟,这个给你。”
张文娟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包扎得整齐的包裹,没敢立刻伸手去接,双手下意识地在洗得发白的旧格子衬衫下摆上用力擦了擦,想把手擦得更干净些才配去碰触。
“给……给我?这是啥?”她的声音里满是讶异和不确定,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林间受惊的小鹿。
“打开看看。”苏清风把布包轻轻往前一送,塞进她犹豫的双手里。
张文娟迟疑地接过来,入手很轻。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十字交叉的纸绳,动作轻缓得像是在拆一件易碎的珍宝。
掀开坚韧的牛皮纸,里面那叠得整整齐齐、清新素雅的蓝底碎白花布料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五月的阳光正好,那澄净的天蓝色和细碎匀称的白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颜色鲜亮得晃眼,质地看起来就细腻柔软。
张文娟显然一眼就认出这是供销社里摆在显眼位置的好布料,是村里姑娘们私下里议论、向往却很少有机会拥有的“上海花细布”。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大了,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手指极轻极轻地抚过布面。
触感果然如想象般柔软光滑,带着新布料特有的、微微发涩的质感。
张文娟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像是被烫到般想缩回手,却又舍不得那美好的触感,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这……这太贵了……这得多少钱啊……我……我不能要……我真的不能……”
她慌乱地看向苏清风,眼神里交织着惊喜和无措。
“给你就拿着。”
苏清风看着她害羞慌乱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语气愈发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
“我瞧着这花色清爽,做件夏天穿的衬衫或者布拉吉正合适。我看这块布衬你,比你身上这件灰扑扑的强多了。”
他说得自然,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旁边的王秀珍早已好奇地凑了过来,伸头一看,嘴里立刻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眼睛都亮了:“哎呀呀!这花色真俊!这蓝的,多正!这白花,多细致!这细布,一摸就知道是好货,又厚实又软和!”
她转向苏清风,脸上笑开了花。
“清风啊,你这眼光可真不赖!会挑!”
她又亲热地拍了拍张文娟的胳膊,劝道,“文娟,还傻愣着干啥?快收下吧!这是清风特意给你挑的,是他的心意。你这丫头,年轻轻的,成天穿得灰头土脸,也该有件鲜亮像样的衣裳了!听嫂子的,拿着!”
张文娟的脸更红了,简直像一颗熟透了的红富士苹果。
她看看怀里光华流转的布料,又抬眼看看目光温和含笑的苏清风,再看看一脸热忱鼓励的王秀珍。
心里那点不安和推拒,慢慢被汹涌的感动和甜蜜淹没了。
她终于不再犹豫,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湿润的眼眶,声音细弱却清晰:“谢……谢谢清风哥。”
这三个字,含在嘴里,带着无尽的羞怯和暖意。
苏清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转身,又从马车里拿出另外几样东西——那条深蓝色、厚重挺括的劳动布,那盒画着淡雅兰花的“百雀羚”雪花膏,还有那个装着“大前门”香烟和白酒的网兜。
他把劳动布和雪花膏先递给张文娟:“文娟,这块劳动布,厚实耐磨,给你爹做件褂子穿,出门走亲戚都体面。这盒雪花膏……”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给你娘。听说擦了手嫩,治皴裂挺好。你娘天天帮家里干活,手也得护着点。”
张文娟看着再次递到面前的礼物,尤其是那盒精致得不像话的雪花膏,整个人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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