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捏着那封玫瑰红信笺的手微微发紧,晨雾透过雕花窗棂漫进来,沾在他睫毛上,像被揉碎的星子。
经过很多事情之后,乔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身体才十四岁。
虽然自己拥有上一世四十年的人生经验,但是所处生活过于清闲,完全不是这一世接触的这些人物对手,抛开被别人戏耍的愤怒不谈,起码让自己认清了所处的人生之路有多复杂。
老霍布斯退下时,靴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轻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客厅中央足有一刻钟——女王的专使走了,玛莎姐弟被莉莉安带去暖房喝热可可了,连威廉都回了自己在剑桥市的住所。
只有表盘在他心口发烫,手里的信笺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叩叩。
雕花门被推开半寸,薰衣草香先涌了进来。
乔治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维多利亚总爱在香粉里掺两滴母亲留下的薰衣草精油,这个习惯从她十二岁被康罗伊男爵教导宫廷礼仪时就没变过。
他转身时,正撞进她含笑的眼睛里,那双眼尾微挑,像浸了蜜的刀刃。
我的小乔治,女王摘下羔皮手套,指尖还带着马车上的寒气,直接按在他手背的旧疤上,昨晚在斯塔瑞克庄园烧祭坛的事,可比你十二岁时在哈罗公学烧霸凌者的课本轰动多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银质烟盒,是阿尔伯特送的纪念品,保守派十二家族的家主们现在正挤在怀特俱乐部的红厅里,喝着雪利酒骂你康罗伊家的疯狗。
劳福德的表亲今早把状子递到了上议院,说你私闯贵族领地,破坏家族圣物。
乔治抽回手,把信封背在身后握紧。
她的指甲修得圆润,却比刀更锋利。您让专使送的信,火漆是康罗伊家的雄鹿。他盯着她耳垂上的珍珠,那是公爵夫人送给唯一女儿的礼物,您是想告诉我,他们骂的不只是疯狗,还有...叛徒?
维多利亚突然笑出声,银烟盒在掌心转了个圈。
她走到窗边,晨光照得她发间的钻石冕微微发亮:老古董们怕什么?
怕康罗伊家的小子握着差分机,比他们更懂这个时代的齿轮怎么转。她转身时,裙裾扫过乔治的靴尖,皮尔首相昨晚找我喝茶,说威廉·卡文迪许的铁路公司在北方经常被耽搁——二十条线路的时刻表对不上,每天多烧几十吨煤。
你说,要是有人能让全英国的火车像钟表齿轮那样精准,辉格党会把谁捧成座上宾?
乔治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在斯塔瑞克庄园祭坛下看见的幻象:差分机的铜齿轮咬碎了教堂的十字架,蒸汽火车喷着白雾碾过贵族的纹章旗。您要我用差分机给铁路当大脑?
不是大脑。维多利亚的指尖抚过他胸前的鸢尾花徽章,是武器。她从裙袋里摸出个天鹅绒盒子,打开是块刻着辉格党标志的怀表,下周五晚九点,我的阿尔伯特在切尔西的实验室等你。
他说你的差分机原型机能算三角函数,但算不了二十个变量的方程组——她合上盒子,塞进他手心,去算铁路,你会接触到真正的力量。
乔治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
他低头看掌心的怀表,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髓——这不是女王的命令,是交易,一条让康罗伊家族走回上流社会的捷径。
康罗伊家需要辉格党的支持,而辉格党需要康罗伊家的差分机,虽然是查尔斯.巴贝奇发明了差分机,但接下来的路只有从后世过来的乔治知道怎么走。
接下来的一周,伯克郡庄园的阁楼彻夜亮着灯。
乔治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羊皮纸铺满橡木桌,铜齿轮的油味混着冷掉的红茶香。
他拆了第一次迭代的差分机试验机,把计算模块的齿轮比从1:12改成1:17,又设计了全新的存储器,钢桶阵列外面加了层锡箔,采用金属指针书写和读取暂存的变量数据,取代了大部分齿轮阵列记忆库——这样就能同时处理十六条线路的到站时间、货运量和煤耗数据。
当他把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时,窗外的月亮正悬在钟楼尖顶,像枚银色的怀表。
康罗伊先生。
阿尔伯特亲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这位德国来的王夫穿着深灰西装,袖口沾着机油,手里提着个牛皮箱。维多利亚说你解决了数据交流的难题。所以我改为亲自上门拜访你!他掀开箱盖,里面是台缩小版的差分机,我让人按你的图纸做了便携机,明早的辉格党集会,你需要在二十分钟内说服三十个议员——包括卡文迪许。
乔治摸了摸便携机的黄铜外壳,温度还带着工坊的余温,辉格党就是英国自由党的前身,他们的成员主要由新贵族、工商业阶层和宗教改革支持者组成。
他突然想起在哈罗公学的数学考试,那时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康罗伊的杂种,用三天时间推导出了牛顿插值法的简化公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