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罗伊庄园的书房里,座钟的铜摆晃过第十二个来回时,乔治终于停住了踱步。
皮靴跟在橡木地板上碾出半道浅痕,他伸手按住发胀的太阳穴,指节抵着胡桃木书脊,那里还留着父亲临终前按过的温度。
喝口茶吧。詹尼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他绷紧的肩头上。
她不知何时已换了件墨绿天鹅绒晨衣,发间那支珍珠发簪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昨夜用它砸中索菲亚手腕时,珠身还沾着敌人的血。
此刻瓷杯递到他面前,玫瑰红茶的甜香混着壁炉里松木香,暂时冲散了他喉间的铁锈味。
乔治接过杯子,却没急着喝。
茶水在杯口晃出细碎的涟漪,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紧急会议上,安东尼说血月之环在伯克郡的据点至少有三处。他声音发哑,像是砂纸擦过铜器,但索菲亚能绕过所有眼线摸到仪式现场...斯塔瑞克的手比我们想象的深。
詹尼将摊开的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
那是昨夜从仪式现场带回来的残页,边缘还焦着黑,却在火光照耀下显出一行暗纹——月桂叶缠绕的骑士团徽章,和斯塔瑞克家族纹章右下角的麦穗图腾严丝合缝。他们早就在布局。她指尖抚过那行暗纹,你父亲当年与肯特公爵夫人的密闻,或许根本不是被遗忘的丑闻,而是他们刻意留下的钩子。
乔治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昨夜月桂戒贴在胸口的冰意,想起索菲亚临走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块已经烙上标记的封地。灰雾之上,有眼在看。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父亲教我的密码本,是他在王室当差时用的密文。
能侵入我差分机的人,要么有同样的密码本,要么...
要么就是当年参与过密码本制作的人。詹尼替他说完,垂眸将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她耳坠轻晃,是乔治去年送的蓝宝石头花,此刻却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斯塔瑞克的父亲是王室内务府次官,对吧?
乔治猛地抬头。
晨光透过玫瑰园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詹尼脸上划开明暗。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蹲在血污里捡珍珠的模样——那样从容,仿佛危险不过是晚会上不小心碰翻的香槟。你总是能看透最关键的地方。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手背,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做个决定:我们要造一台能解析梦境的机器。
詹尼的睫毛颤了颤。差分机和灵媒术的结合?她放下茶杯,茶托与木桌相碰发出轻响,上周塞缪尔说过,灵媒师在深度催眠时脑电波会出现特殊频率...你是想捕捉那些频率,把梦境转化成可读取的信息?
不只是读取。乔治从马甲里摸出多功能表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他转动侧面的黄铜旋钮,表盘重复输出半行乱码——正是昨夜那行灰雾之上,有眼在看索菲亚的仪式需要活祭品的血,而旧神降临...他们传递信息的媒介,很可能是梦境。
如果我们能解析别人的梦,就能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甚至...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甚至阻止他们用梦境连接旧神。
书房的门被叩响时,乔治刚好说完最后一个词。
詹尼起身开门,塞缪尔·哈特的身影挤了进来——这个总爱把发条别在领结上的技术专家,此刻腋下夹着三卷图纸,镜片上还沾着实验室的碳粉。康罗伊先生!他的声音像上紧的发条,詹尼小姐说您要讨论新项目?
我连早饭都没吃就跑来了,您猜我在实验室发现了什么?
灵媒师的脑波频率和差分机的电磁共振...
塞缪尔。乔治笑着抬手打断他,先介绍艾莉诺女士。
穿深紫天鹅绒裙的女人这才从塞缪尔身后转出来。
她颈间挂着黄铜星盘,腕上串着二十四颗塔罗牌样式的银珠,每颗珠子都刻着不同的牌面。康罗伊先生。她点头时,星盘在晨光里转出细碎的光斑,詹尼小姐说您需要占星术辅助解析梦境。
我昨晚用北河三的位置占卜了一次,结果...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腕间的牌,结果显示,这台机器会成为打破灰雾的钥匙。
约翰·霍普金斯是最后到的。
这位军方特派员的皮靴在地板上敲出利落的节奏,军大衣还带着晨露的潮气。康罗伊男爵。他摘下军帽,帽檐下的目光像淬过冷铁,我需要明确这台梦境分析仪的军事价值。
如果只是贵族的新奇玩具...
它能截获敌人的秘密。乔治将差分机推到桌上,纸带在众人面前展开,上周朴茨茅斯港的军火库爆炸,表面是意外。
但我让人查了守夜士兵的日志——三个值班士兵都提到做了黑浪淹没码头的梦。他指节叩了叩纸带,如果当时有这台机器,我们能提前知道他们在梦里接收指令。
约翰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目光扫过塞缪尔怀里的图纸,扫过艾莉诺腕间的塔罗牌,最后落在詹尼整理文件的手上。我要全程监督。他说,语气却松了些,包括实验日志、设备调试,还有...他瞥向乔治,志愿者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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