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瑟现在被软禁在三楼,窗户钉着玄铁条,你倒说说,他拿什么赐你祖业?”
张老三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警察腰间的佩枪,又望着潮州帮队员胳膊上的“港务”臂章,突然扑向被砸坏的衡器。
“我赔!我赔还不成……”
“破坏公物,按新律。”康罗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罚银五百,或劳役三十日。”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给你十分钟考虑——过时不候。”
张老三瘫坐在碎木片里。
他终于明白,从前那些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规矩”,在康罗伊的钢印和差分机面前,连一张废纸都不如。
月上中天时,康罗伊站在监督署顶楼,望着软禁劳瑟的三楼窗户——玄铁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掩盖不住里面传来的低吟。
他摸出兜里的龙泪晶体,幽蓝的光透过布料灼烧着皮肤。
“子时快到了。”詹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师傅说,劳瑟在念咒。”
康罗伊没有说话。
他望着大屿山方向翻涌的乌云,听着地底若有若无的龙吟——那是五雷钉镇压的邪祟在挣扎。
他知道,劳瑟不会束手就擒。
但这一次,所有的齿轮都已咬合,不管是黑魔法还是阴谋诡计,都将被碾碎在新秩序的轮下。
三楼的窗户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三楼的窗户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像被戳破的血泡在玻璃上洇开。
康罗伊的瞳孔缩成针尖——那是他在劳瑟书房暗格里见过的,圣殿骑士团秘传的怨火咒印记。
詹尼的手按上他后腰的左轮枪柄,枪套皮子被掌心汗湿得发黏:要我去叫林九?
不急。康罗伊扯松领结,喉结滚动时像咽下块烧红的炭。
他想起今早码头搬运工老陈拽着他衣角哭嚎秤砣吸魂的模样,想起张老三被押走时嘴角那抹阴笑——劳瑟这条老狗,果然没把筹码全押在明面上。
他转身对詹尼道:去贫民窟,找王阿婆的孙女。
那孩子前天发高热,药铺伙计说送药的仆役......
戴青铜鸢尾胸针。詹尼接口,手指已经攥紧门环,我这就带阿福去查。她推开门时,风卷着片梧桐叶扑进来,叶背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秤杆——和今早贴在验货行墙上的谣言传单图案一模一样。
康罗伊弯腰捡起叶子,指腹蹭过朱砂,红粉簌簌落在他麂皮靴面上。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达达拜的马车刹在院门前,老人掀开帘子时,账本边角沾着草屑:康先生!
西环码头闹事了!
二十多个工人堵着衡器,说称过三次的麻袋轻了半磅,非说......
说秤吸了他们的精气。康罗伊替他说完,将树叶折成纸船扔进铜痰盂。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从劳瑟窗口红光闪过到谣言发酵,正好十二个时辰。
这老东西连时间都算得精准,专挑工人领工钱的日子掀风浪。
备马车。康罗伊扯下衣架上的黑呢大衣,纽扣撞在胸袋的龙泪晶体上,幽蓝光晕透过布料渗出来,达达拜,带差分机和活鸡——要刚从市集买的,脚爪上还沾着泥的那种。他经过镜架时顿住,镜中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像根细银线缠在耳后。
这是他来港的第三百六十二天,也是第一次,他在自己脸上看见疲惫。
西环码头的喧闹声隔着半里路都刺得人耳膜生疼。
康罗伊的马车刚拐过鱼市,就见二十几个赤膊工人围着自动衡器,为首的是搬运队老队长周铁牛,他怀里抱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狗脖子上系着红绳:康先生要证明秤没邪性,就先称称我家阿黄!
周叔。康罗伊下了马车,故意让皮靴碾过地上的谣言传单。
他注意到人群后缩着个穿灰布衫的小个子,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劳瑟私兵特有的标记,您看这是什么?他打了个响指,达达拜抱着木笼挤进来,笼里的芦花鸡正扑棱着翅膀,活物称重实验。
周铁牛的喉结动了动。
康罗伊亲手将鸡放进衡器,齿轮转动声里,刻度盘停在三磅七两。
他又抱出鸡,在它脚爪系上红绳,第二次称重:三磅七两。第三次时,他故意把鸡举高转了三圈,再放回台面——指针纹丝未动。
再看这个。达达拜捧出块裹着油布的锡锭,纯锡一磅,东印度公司铸币厂的货。他将锡块放上衡器,齿轮转了百次,每次都是一磅整。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小个子灰布衫悄悄往后退,却被白头佬的铁棍拦住:急什么?
康先生还没请《南华早报》的记者拍照呢。
相机的镁光灯亮起时,小个子突然撞开人群狂奔。
康罗伊摸出怀表看了眼——正好是劳瑟窗口红光闪过的第十四个时辰。
他对詹尼点点头,她已带着阿福追了上去,裙角沾着的泥点在青石板上甩出串小逗号。
当夜,《南华早报》头版炸开:整版铜版印刷着芦花鸡的照片,标题烫金:《秤杆之下无玄虚——康监督官科学辟谣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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