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尼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敲出碎玉般的响,康罗伊站在三楼走廊尽头,玄铁窗棂的断口还在渗着暗红血珠。
楼下传来林九那口带着福建腔的官话:康先生,您要的符纸备齐了,劳什子怨火咒......
先去密室。康罗伊反手扣上铜门闩,指节抵着冰凉的门板。
龙泪晶体在胸袋里微微发烫,北斗纹路像活过来的银线,沿着他锁骨下的皮肤游走。
这是自穿越以来最清晰的一次共鸣——他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康罗伊家族纹章正是北斗七芒。
差分机的蜂鸣在密室里织成网。
康罗伊点燃鲸油灯,暖黄光晕漫过纸带堆成的小山。
最上面那张新吐的纸还带着墨香:秤量天下时,莫忘自身亦在称上。他用银镊子夹起纸角,指腹掠过二字,喉结动了动——这行字的墨色比寻常深三度,像是差分机核心齿轮咬进了更多碳粉。
南明铜钱被他放在黄铜托盘里,裂痕中的龙泪晶体此刻静如死物,可当烛火偏移半寸,七星纹路竟泛出幽青。
康罗伊屈指叩了叩差分机外壳,齿轮组突然发出卡嗒异响,纸带地又吐出半行:三艘船,七夜,环形。
达达拜。他提高声音,外间传来翻书声。
文化顾问推开门,金丝眼镜在烛火下闪了闪:您要的海图和船舶日志,都按船籍港分好了。
康罗伊将三页船舶记录推过去:澳洲矿产运输公司,注册地悉尼,船龄都在十年以上。达达拜的指尖划过航海日志上的潮汐记录,突然顿住:船长签名的墨水不对。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悉尼港用的是澳洲本地树胶墨,偏红;这三艘船的签名墨色发青,是伦敦霍奇森牌。
康罗伊抽出放大镜,果然在约翰·史密斯的签名尾笔看到细微的墨点——霍奇森墨特有的沉淀。
他将三艘船的航线在海图上连成线,环形中心正对着伶仃洋最深处。测水深。达达拜低声道,他们在画暗流图。
康罗伊的手指停在海图上二字前。
那是太平天国的都城,被清军围了三年的铁桶。他们要送炮。他的指甲在海图上压出凹痕,但不敢走虎门正口,怕被广东水师截。
密室门突然被拍得山响。
白头佬的大嗓门裹着海风灌进来:康先生!
您开开门!
康罗伊对达达拜使了个眼色,后者迅速收起海图。
白头佬冲进来时,粗布短打沾着腥咸的海水,腰间的潮州刀还滴着水。二牛和阿福没了。他喉咙里滚着闷雷,今晨漂西环了,胸口刻着逆帮者死
康罗伊的瞳孔缩成针尖。
二牛是码头夜巡队队长,阿福负责核对货单,都是白头佬最信得过的兄弟。帮里老人说......白头佬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说咱们接了逆贼的货,清廷派了细作。
上月的特别安保费白头佬从怀里掏出账本,纸页边缘还沾着血,打给金源栈了,掌柜是张老三的表亲。
康罗伊的目光扫过账本上的数字——正好是两艘船的过港费。
他敲了敲差分机键盘:你们巡逻队用的新衡器,考勤记录还在吗?
白头佬愣住:记工分的铁算盘?
不是。康罗伊调出考勤存档,是装了微型差分机的打卡器,每声都有时间戳。他快速翻页,在最后两页停住,二牛最后一次打卡是子时三刻,阿福是丑时初刻。他抬眼,可他们的尸体被捞起来时,尸僵刚到小臂,死亡时间该在亥时末。
白头佬的脸瞬间涨红:有人改了系统!
用鬼名造乱。康罗伊的拇指摩挲着铜钱边缘,让帮里兄弟以为你们连死人都能差遣,人心就散了。他突然笑了,张老三现在在哪儿?
关在后院柴房。白头佬咧嘴,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那老狗今早还哭着说要见您,说自己清白。
康罗伊将账本推回:把金源栈的流水也查清楚,从去年七月开始。白头佬刚要走,他又补了句,让阿四跟着,他识字。
当教堂的晨钟敲过第五下时,约翰·贝克的皮鞋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康罗伊闻着威士忌的泥煤味抬头,东印度公司调查员的领结系得歪歪扭扭,眼尾还沾着宿醉的红。
清廷抗议了。贝克把酒瓶放在桌上,玻璃与木桌碰撞出脆响,说您纵容叛军渗透香港,要求彻查联合验货行的外籍雇员。
康罗伊没接话,只是转动着酒瓶。
琥珀色的酒液在晨光里晃出金斑。要查雇员背景?他突然按下差分机开关,投影在墙上展开——密密麻麻的数字组成柱状图,过去三个月,经验货行出口的军需品占总量4.3%,全去了英属印度。他指尖轻点另一组数据,真正的军火,走的是东印度公司远东航运部。
贝克的喉结动了动。
投影里,远东航运部的交易记录上,收货方写着上海协防局——那是清廷的买办机构。您......
我要的是香港的秤平。康罗伊倒了两杯酒,推过去一杯,你要的是伦敦的账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