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罗伊松开袖扣时,龙纹鳞片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他转身下楼时,皮靴在橡木楼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李雪莹的声音还在客厅回荡:“急电说圣殿骑士团要找的是‘能在永夜中视物的向导’,利物浦码头已经有三个捕鲸船长签了保密协议。”
“把詹尼的电报抄三份,送财政部、战争部和梅隆银行。”康罗伊接过管家递来的银托盘,上面摆着刚煮好的锡兰红茶,但他没碰杯子,“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玄关处弗莱彻昨夜留下的水痕,“派人去查弗莱彻先生在纽约的行踪。”
三小时后,情报员的便条被压在咖啡杯下:前杰伊·库克调查员在华尔街与百老汇交口租了间阁楼,门楣挂着新漆的木牌“独立商业伦理调查所”,招牌边缘还沾着未擦净的白漆。
康罗伊把便条折成小块,扔进壁炉,火星舔过纸角时,他突然笑了:“有意思。”
这笑意里带着猎人嗅到血腥味的敏锐。
他太清楚弗莱彻这类人的脾性——曾为资本磨利刀刃的人,一旦觉醒,反而会成为最锋利的反刃。
就像三年前在伦敦证券交易所,那个发现东印度公司鸦片账册漏洞的审计员,最后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下议院质询案的首页。
“让梅隆先生今晚八点来。”康罗伊对站在阴影里的李雪莹说,“别坐马车,走后门。”
梅隆的礼帽檐还沾着傍晚的雾水。
他解下手套时,康罗伊注意到这位银行家的指节在微微发紧——不是恐惧,是兴奋,像赌徒摸到了同花顺。
“您确定要我去?”梅隆的声音压得很低,“库克的人最近在第五大道装了差分机监控,连送牛奶的马车都要检查货单。”
“正因为他们盯着我,才需要你去。”康罗伊转动着怀表,表面的裂痕在烛光下像道闪电,“你是‘私人投资者’,对揭露商业黑幕有‘学术兴趣’。”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支票,推过胡桃木桌面,“填十万,不够再加。”
梅隆的手指在支票边缘顿了顿:“那家伙要是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他不会。”康罗伊想起弗莱彻递辞呈那天的眼神——不是厌倦,是某种更灼热的东西,“他要的不是钱。”
弗莱彻的办公室比梅隆想象中更寒酸。
褪色的红绒窗帘挡不住街灯,在泛黄的墙纸上投下斑马纹。
审计师本人正俯身在橡木桌上,放大镜压着一份牙买加航运保险单,袖口沾着咖啡渍,后颈还沾着没刮干净的胡茬。
听见门响,他头也不抬:“调查所不接离婚案,不追逃债,不——”
“我要买真相。”梅隆关上门,摘下礼帽放在脚边,“开个价。”
弗莱彻终于抬头。
他的眼睛像淬过冰的钢,梅隆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缩成很小的一点。
“你是谁?”
“托马斯·梅隆。”银行家报出名字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弗莱彻的睫毛颤了颤,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前的怀表链,那是前雇主杰伊·库克送的金表,此刻应该躺在他的抽屉里。
“康罗伊先生的朋友。”梅隆补充道,“他说你需要铲子,而我们有足够的煤渣来填坑。”
弗莱彻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然后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用麻绳捆着的文件,封皮上是他自己的字迹:“库克集团可疑交易汇编,1859 - 1862。”麻绳解开时,梅隆瞥见最上面一张是牙买加航运公司的保单,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用显微镜才能看清:“货物:铁轨;目的地:里士满;担保方:L.S.”
“L.S.?”梅隆皱起眉头。
“劳福德·斯塔瑞克。”弗莱彻的声音像碎冰,“圣殿骑士团不列颠分册的最高大师。”他翻开另一页,是一张欧洲银行的对账单,“这些铁轨会被熔成炮弹,打在宾夕法尼亚的煤矿工人身上。而库克的债券,正在纽约证交所被包装成‘爱国投资’卖给寡妇和牧师。”
梅隆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明白康罗伊为什么选他来——作为银行家,他太清楚这些数字背后的血肉。
“你不怕吗?”他听见自己问道,“曝光这些,整个信贷体系会像被抽了支柱的教堂。”
“如果支柱本身是腐烂的,倒塌反而是救赎。”弗莱彻把文件推过去,“你要的真相在这里。但有个条件——”他的指节敲了敲梅隆的袖扣,“出版时,作者署名必须是‘独立商业伦理调查所’,康罗伊的名字,一个字母都不能出现。”
三天后,康罗伊在黎明财团的地下金库拆开文件箱。
詹尼站在他身后,手指轻轻搭在他肩头上,像在安抚一头即将出笼的野兽。
“库克的律师团能把这些说成笔误。”她的声音很轻,但康罗伊知道,这是她作为秘书最专业的质疑。
“所以我们不用嘴说。”康罗伊取出差分机磁带,放进旁边的黄铜装置里。
齿轮转动声中,合成音频开始播放:首先是库克给伦敦代理人的电报,“确保加勒比船期与南方铁路扩建同步”;接着是海关记录的“废铁”进口清单,重量与铁路公司的“新铁轨”采购量完全吻合;最后是斯塔瑞克写给库克的密信,蜡封上的十字剑图案在留声机转盘上投下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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