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顿太太的银匙“当”地磕在瓷盘上。
她望着康罗伊袖扣上的差分机纹路,突然笑了:“斯密先生会说,限制资本流动的人,才是真正的‘外国代理人’——替垄断者打工的那种。”
午夜散席时,每位客人都收到一个摩洛哥皮面的礼盒。
霍夫曼参议员摸着烫金书脊,借着门廊的煤气灯念出扉页题字:“真正的自由市场,从不容忍垄断。乔治·康罗伊敬赠。”他转头时,康罗伊已经站在雨里,礼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微翘的嘴角。
两周后,参议院文书处的职员发现,“外国代理人登记法”的联署议员名单上,原本承诺支持的六位摇摆派,有五位以“家庭原因”撤回了签名。
卡梅伦二世在休息室摔碎了茶杯,茶渍在地毯上晕成难看的地图。
费城大学的演讲厅挤得像下饺子。
康罗伊站在橡木讲台后,目光扫过前排白发的老教授、后排攥着笔记本的穷学生,还有角落记笔记的理查德——他的左手纱布已经拆掉,却仍习惯性地护着小臂。
“我们总说重建,可重建什么?”康罗伊的声音像浸过松脂的琴弦,“是拆掉旧工厂盖新的?是让铁路穿过每座村庄?不。”他抓起讲台上的铜镇纸,“真正的重建有三层:第一层是让华工遗孀能走进银行,不必脱帽低头;第二层是让她的儿子能走进课堂,不必擦皮鞋换学费;第三层——”他放下镇纸,指节敲在胸口,“是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尊严,比任何资本都贵重。”
掌声像滚过草原的雷。
最前排的老教授抹了把眼睛,他身边的黑人学生举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戳出洞。
理查德在日记里写:“他说话时,我看见那些被踩进泥里的人,正顺着他的声音往上爬。”
深夜的书房飘着潮湿的霉味。
康罗伊撕开李文斯顿的密电,火漆屑落在差分机预测图谱上。
“第六航次启程,货物安全”——他知道,那台能印刷《自由劳工宣言》的铁家伙,此刻正藏在运糖船的底舱,即将驶入查尔斯顿港。
他翻开图谱,“1867年·芝加哥”的节点在烛光下泛着金光。
怀表背面的星图残片有些发旧,他用指腹摩挲那道熟悉的裂痕——那是十年前在百慕大,被风暴打坏的罗盘碎片。
窗外的闪电照亮空白画框时,他正盯着标题牌上的“待命名”。
雨水拍打着玻璃,他听见楼下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理查德还在办公室改草案。
“詹尼?”他推开书房门,暖黄的灯光从楼下溢上来,“理查德又熬夜了?”
“在写退伍军人安置的修正案。”詹尼递来热可可,杯壁上凝着水珠,“他说要让每个上过战场的人,都能走进银行,挺直腰杆。”
康罗伊望着楼下那个伏案的身影,雨水在他背后的玻璃窗上蜿蜒成河。
闪电再次劈下时,他看见理查德的笔尖在“医疗补助”那栏顿了顿,接着重重写下“尊严”二字。
(理查德的钢笔尖在“医疗补助”后悬了三秒,最终落下的墨迹里,藏着明天要递给州议会书记员的新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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