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荒谬,却又真实。
所以,当她的目光与林渊对上时,那眼底深处的憎恨与恐惧纠缠片刻后,最终化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林渊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转身走到院中的石桌旁,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他既不像一个胜利者那样耀武扬威,也不像一个狱卒那样冷酷无情。他就那样平静地坐着,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访客。
他的这番举动,让原本已经准备好迎接任何羞辱与折磨的貂蝉,微微一怔。
两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风声,水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太阳慢慢西斜,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貂蝉的身体有些僵硬,她就那样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毁掉她一切的元凶,可他身上那股沉稳安静的气质,却又莫名地让她那颗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终于,林渊打破了沉默。
“饿了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问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貂蝉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林渊也不在意,他自顾自地说道:“我让厨房备了些清淡的吃食,都是些安神养胃的,一会儿就送来。你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身子会熬不住的。”
他的话语里,没有半分轻佻,也没有半分威胁,只有一种平铺直叙的关心。
这种关心,让貂蝉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错愕。
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校尉服饰,身材挺拔,面容算不上英俊,但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尤其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身上,没有吕布那种摄人的霸气,也没有王允那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更没有董卓那种令人作呕的暴虐。
他就像一块被扔在路边的石头,普通,沉静,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撬动了整个长安城的格局。
“你……”貂蝉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了进入这座院子后的第一个音节。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很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问的,是昨夜的一切。
林渊端起石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为了活下去。”他回答得坦然无比。
这个答案,让貂蝉再次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回答,比如“为了太师的大业”,比如“为了荣华富贵”,甚至比如“为了得到你”。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简单、直白,甚至有些卑微的理由。
“活下去?”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满是难以理解。
“在王司徒的计划里,我是一枚棋子,一枚注定要在事成之后,被灭口的棋子。”林渊看着她,目光平静,“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选择掀了棋盘。”
他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貂蝉的心里。
王允对她的恩情,对她的教诲,在这一刻,与林渊口中那个冷酷的“棋子论”,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视她如己出、教她忠孝节义的义父,会如此冷酷地算计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是,她又无法反驳。
因为她亲眼见过,王允在谋划“连环计”时,眼中那种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决绝。
或许,在他的大业面前,一个亲兵的性命,真的不算什么。
看到貂蝉眼中闪过的动摇与痛苦,林渊知道,自己的第一句话,已经起到了效果。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这里很安全。”他看着院子四周,“外面,吕布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到处想找你。李儒的目光,像一条毒蛇,怀疑着你我之间是否另有图谋。而太师……他的喜怒,比长安城的天气,变得还快。”
他每说一句,貂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都是她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待在这里,至少,没人能伤害你。”林渊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尺。
貂蝉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皂角气味,混杂着一丝阳光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林渊停下脚步,没有再逼近。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从今以后,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拿不走。”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向院外走去。
当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月亮门后时,貂蝉那带着颤抖与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我义父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渊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活着。被软禁在府,好吃好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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