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相国府空旷的廊道,带走了白日里残余的暑气,也吹散了寝宫内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杀意。
林渊走在李儒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如他们此刻的关系。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脚步声沉稳而规律,每一步都踩在庭院中青石板路的中央。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多了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像是工匠在端详一块质地奇特的璞玉,既欣赏它的潜力,又在盘算着该从何处下刀,才能将它雕琢成最趁手的工具。
李儒最后的那些话,在林渊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送貂蝉出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若是吕布没有上当,太师怪罪下来……你知道,我这个做上官的,总得找个人来承担失察之责。”
这只老狐狸,一句话就将他从一个献计的“功臣”,变成了一个负责执行的“死士”。
计策成功,他林渊是诱饵,功劳大半要归于李儒的“完善”与董卓的“决断”。
计策失败,他林渊是执行者,是失察的罪人,是那只用来平息太师怒火的替罪羔羊。
好一招一石二鸟。既是考验,也是敲打。既给了他接近核心的机会,又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根无形的绞索。
林渊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有趣。
这比单纯地在董卓身边当个没有思想的亲兵,要有趣得多。李儒以为自己递过来的是一枚烫手的山芋,却不知,这也正是林渊最想要的东西——执行权。
只有亲自操盘,他才能确保每一个环节都精准无误,确保吕布那头猛虎,会乖乖地、一步不错地,走进他亲手挖掘的坟墓。
至于那根绞索……林渊从不担心。
对一个能预知未来的执棋者而言,所谓的陷阱,不过是通往更高处的一级台阶罢了。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都尉官舍,林渊没有点灯。他习惯了黑暗,黑暗能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冰凉的夜风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相国府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巡逻甲士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偶尔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轻响。更远处,似乎还有丝竹之声隐隐传来,那是董卓的某个新宠正在歌舞。
这个庞大的权力怪兽,即使在深夜,也从未停止过运转。
林渊的脑中,开始飞速地构建整个计划的细节。
李儒说,队伍要弱,要寒酸。
这很简单。从府里挑几个老弱病残的仆役,套上几件不合身的旧衣服,再找一辆最破的马车,连车帘都让它挂不住风。整个队伍看上去,就像是打发一个不受待见的累赘,而不是嫁一个司徒义女。
路线要偏僻。
这需要他亲自去勘察。长安城外的地形图,他早已烂熟于心。哪条小路最符合“悄悄送走”的意图,又最适合伏兵,他心中已有数个备选。
时机……
李儒说要等几天。等夺了吕布的兵权,等他被孤立。这正是林渊乐于见到的。他需要时间,让吕布的焦躁与愤懑发酵到顶点。一头困在笼中、被拔了爪牙的猛虎,才会对一块扔到嘴边的肉,表现出最原始、最不顾一切的渴望。
他的思绪如同一张大网,将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数都试图网罗其中。吕布的性格、王允的配合、貂蝉的表演、伏兵的将领人选、事成之后如何向董卓和李儒邀功,事败之后又该如何准备脱身之策……
无数的念头在他识海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张清晰、细密的行动蓝图。
就在林渊沉浸在这种掌控一切的快感中,准备将最终方案敲定之时,异变陡生!
他识海深处,那卷一直静静悬浮的【姻缘天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钟鸣,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响。林渊眼前一黑,窗外的夜色、远处的灯火、耳边的风声,瞬间全部消失。他的整个意识,都被强行拖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虚空。
在他面前,巨大的金色书卷轰然展开,上面的古老篆文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金色的游龙,盘旋飞舞。书卷的中央,一副浩瀚的舆图正在迅速凝聚。那不是长安城的舆图,而是囊括了雍、凉、司、豫各州的广阔疆域。
整个舆图上,代表各个势力的气运光芒闪烁不定。董卓在长安的黑龙气运依旧最为庞大,但那黑色之中,混杂着暴虐的血红与腐朽的灰败,显得极不稳定。关东诸侯的气运则化作一片片散乱的光点,彼此纠缠,明暗不定。
林渊的心神高度警惕起来。
天书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上一次有类似的情况,还是他初见吕布与貂蝉,两条顶级气运即将交汇之时。
这一次,又是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展开的舆图,不敢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突然,在舆图的西北角,代表着“凉州”的区域,一点幽蓝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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