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距离虎牢关不足百里之处的平原上安营扎寨,连绵的营帐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静候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夜风猎猎,吹得帅帐的帘布呼呼作响。
林渊并未入睡,他站在帐前,看着远处校场上依旧灯火通明的区域。在那里,庞德正亲自督促着那五百名被挑选出来的精锐进行着最后的磨合。他们放弃了笨重的铠甲,一人双马,背弓挎箭,像一群即将潜入黑暗的狼。
另一边,马腾也已将他麾下的三千西凉旧部,彻底打散,安插进了林渊这支偏师的各个关键位置。斥候营、前锋营、甚至伙夫营的头领,一夜之间,全都换上了他最信得过的人。
这张大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编织成型。
林渊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营帐上空那股原本还略显驳杂的气运,正在迅速变得凝练、精纯。无数根代表着“忠诚”与“敬畏”的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他这支孤军,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营地的肃杀。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飞马而来,在帐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将军!长安方向,有一支十余人的轻骑,正向我军大营高速靠近!来者打着……相国府李大人的旗号!”
马腾与庞德闻讯赶来,脸上皆是惊疑不定。
“李儒?他怎么会来?”马腾眉头紧锁,“大战在即,他不在长安辅佐相国,跑到这前线来做什么?”
庞德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警惕不言而喻。李儒这个名字,在西凉军中,比阎王帖更让人心寒。
林渊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他只是平静地望着长安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鱼儿,比他预想中,咬钩咬得更快,也更狠。
“不必惊慌。”林渊淡淡地吩咐道,“开营门,迎李大人入帐。另外,传令下去,除了我的亲兵,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帐百步之内。”
“喏!”
半个时辰后,一身风尘的李儒,走进了林渊的帅帐。
他比在长安时更显消瘦,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亮得像两把淬了毒的锥子,仿佛要刺穿人心。
他一进帐,便挥手屏退了左右,包括他自己带来的护卫。偌大的帅帐之内,只剩下他和林渊两人,以及一盏在风中摇曳的孤灯。
“林中郎将,别来无恙。”李儒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有劳李大人挂念,渊一切安好。”林渊躬身一礼,姿态谦恭,无可挑剔,“不知大人星夜赶来,所为何事?莫非是相国大人有新的军令?”
李儒没有回答,他绕着帐内的沙盘走了一圈,手指在上面那些代表着山川河流的起伏上缓缓划过,最后,停在了那座雄伟的虎牢关模型上。
“我来,是想看看。”
“看?”
“看看能让相国大人委以方面之任,能让奉先将军恨之入骨,能让貂蝉姑娘日夜挂念的林中郎将,究竟是何等人物。”李儒转过身,目光直视林渊,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渊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苦笑一声:“大人说笑了。渊不过是相国大人麾下一走卒,蒙大人厚爱,才侥幸有今日。至于温侯与貂蝉姑娘……皆是误会罢了。”
“误会?”李儒发出一声冷笑,他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了一只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蜡丸。
“这也是误会吗?”
他当着林渊的面,将蜡丸捏碎,露出里面那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笺。
林渊的瞳孔,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小笺时,恰到好处地收缩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惊愕与不解。
李儒将那张小笺展开,昏黄的灯光下,那行他研究了一整夜的字迹,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青梅煮酒论英雄,天下英雄谁敌手?唯使君与操耳。”
李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在帐内回荡。
“林中郎将,我很好奇。这‘使君’,是哪位使君?是那个四处奔波,如丧家之犬的刘备刘玄德吗?”
“而你,为何要在一封送入相国府后宅的密信里,将他与曹操,并称为‘天下英雄’?”
“你真正的‘英雄’,到底是谁?”
李儒死死地盯着林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他相信,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质问下,在这样铁证如山的证物面前,无论林渊如何狡辩,都必然会露出破绽。
然而,他失望了。
林渊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脸上浮现出的,不是慌乱,也不是心虚,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以及随之而来的,滔天的愤怒。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林渊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李儒手中的纸条,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李大人!你我皆是为相国大人效力,我敬你智谋深远,但你也不能如此凭空污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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