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烛火,被郭嘉那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震得晃了几晃。
他看着林渊,眼中那股子疯劲儿还未散去,仿佛已经看到了曹孟德得知父丧后,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
“主公,您这釜底抽薪,可比奉孝的借刀杀人,要狠上十倍啊。”郭嘉由衷地赞叹,随即又有些好奇,“只是,主公打算派谁去兖州?此事非同小可,去的人,既要能见到曹操,又要能在他心腹之地,掀起风浪。”
林渊的眼中,倒映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平静无波。
“这个人,我已经想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郭嘉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因为,郭嘉从那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的,冰冷而周密的布局。他忽然觉得,自己献上的那条毒计,或许……也仅仅是主公整个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这个发现,让郭嘉背心窜起一阵凉意,旋即又化为更加炽热的兴奋。
辅佐这样的主公,何愁天下不定?
……
次日,天色未亮,一匹快马便从相国府的偏门疾驰而出,马蹄踏碎了长安城清晨的寂静,直奔城西的中郎将府。
董卓在郿坞大宴群臣,点名要林渊务必到场。
郿坞,这座耗费了无数民脂民膏,修筑得比皇宫还要坚固奢华的堡垒,如今已是董卓真正的权力中心。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享受着帝王般的奢靡,也用那高耸的坞堡,隔绝着外面世界对他日益增长的怨恨。
林渊抵达时,坞内早已是歌舞升平,酒气熏天。
宽阔到足以并排跑开数辆马车的大殿内,数百名官员和将领跪坐在各自的席位前,人人锦衣华服,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殿中央,数十名舞姬正扭动着曼妙的腰肢,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极致的奢华之下,却流动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官员们个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连夹菜的动作都小心翼翼。那些演奏的乐师和献舞的舞姬,脸上虽然挂着职业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林渊不动声色地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下,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最高处的主位上。
董卓斜倚在巨大的虎皮软榻上,他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胖了一圈,原本就肥硕的身躯,此刻像一座肉山,将身下的软榻塞得满满当登。他身穿一件宽大的黑底金龙袍,袍子敞开着,露出被酒色掏空而显得松垮的肚腹。
他的脸颊因饮酒而涨得通红,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混杂着贪婪、多疑与暴戾的浑浊光芒。
林渊将心神沉入【姻缘天书】。
只见董卓的头顶,那条曾经不可一世的黑龙气运,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龙身之上,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缠绕上了一圈又一圈,如同蛛网般细密的灰色丝线。天书标注着,那是【民怨】。
更有一些地方,黑色的龙鳞已经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血红色的,代表着【杀业】的筋络。整条黑龙,看上去就像一条得了重病的巨蟒,虽然体型依旧庞大,却已经外强中干,随时可能从内部开始腐烂。
“渊儿来了!”董卓看到了林渊,浑浊的眼中难得地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他招了招手,“来,坐到咱家身边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林渊。要知道,董卓身边的位置,除了李儒,便只有吕布曾经坐过。如今,林渊这个新晋的义子,竟也得到了如此殊荣。
林渊在一众或嫉妒,或敬畏,或审视的目光中,平静地起身,走到董卓身旁的席位坐下。
“谢义父。”
“哈哈,自家人,客气什么!”董卓拍了拍林渊的肩膀,肥厚的手掌力道极大,“咱家早就说过,渊儿你,比那个三姓家奴,强上一万倍!”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快之事,脸色一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青铜酒爵重重地砸在案几上。
大殿内的丝竹之声,戛然而止。舞姬们也停下了舞步,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钱!钱!钱!”董卓突然咆哮起来,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打仗要钱,建郿坞要钱,养兵要钱!咱家养着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却没一个能给咱家变出钱来!”
一名坐在下首,负责管理府库的官员,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出列,跪倒在地。
“启禀太师……国库,国库确实已经空虚。前番与袁绍作战,耗费巨大……不如,不如将郿坞的修缮,暂缓一二,以充军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董卓死死地盯着那个官员,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抽搐。他没有立刻发怒,反而笑了。
“暂缓?你的意思是,咱家的安危,还比不上那些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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