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满殿的阿谀奉承与狂热效忠,都隔绝在了那片金碧辉煌的虚伪之中。
林渊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方才还充斥着鼻腔的浓郁熏香,此刻被庭院中清冽的空气所取代。宫墙之外,长安城仿佛一头沉睡初醒的巨兽,正缓缓舒展着筋骨,发出了久违的,充满生机的低鸣。
街道上清理血污的民夫,坊市间重新开张的店铺,粥棚前长长的队伍,这一切都像是刚刚破土的嫩芽,脆弱,却执拗地向着阳光生长。
这是他的长安。
一个从董卓的废墟之上,由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崭新的长安。
穿过几重宫门,回到昔日的相国府,如今的林府后院,喧嚣与肃杀之气便彻底褪去。这里是林渊为自己划出的一片净土,与前殿的刀光剑影,权谋机锋,泾渭分明。
然而,今日的后院,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井然有序的忙碌。
林渊刚踏入月亮门,便挥手示意准备通报的侍女噤声。他站在一丛茂盛的翠竹之后,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水榭。
水榭之中,貂蝉并未如往常那般抚琴或刺绣。她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挽起,正俯身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几前。
案几上,堆满了小山一般的竹简与账簿。
这些都是从董卓和李儒的府库中抄没而来的,记录着他们搜刮民脂民膏的累累罪证。
貂蝉微蹙着秀眉,那双本该盈满秋水的明眸,此刻却闪烁着专注而审慎的光。她手持一支小巧的狼毫笔,时不时地在一卷竹简上,用朱砂墨点下一个小小的记号。她的动作很轻,很柔,仿佛在绣一幅精美的画卷,但那落笔的瞬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
一名年幼的侍女端着茶盘,脚步匆匆,许是太过紧张,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惊呼一声,茶盘脱手而出。
“哐当!”
一套名贵的汝窑茶具,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侍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在董卓府上,这样的失误,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当场杖毙。
周围的侍女仆役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噤若寒蝉,空气瞬间凝固。
貂蝉抬起头,目光从账簿上移开,落在了那个跪地发抖的小侍女身上。她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
“府里新立了规矩,你可曾读过?”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小侍女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读……读过。凡……凡损毁器物者,扣……扣一月月钱,罚……罚扫院三日。”
“既然知道,为何还怕成这样?”貂蝉问道。
小侍女不敢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貂蝉从案几后走了出来,亲自将那小侍女扶起,又取过一方丝帕,为她拭去额头的冷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柔声说道,“你今日之失,是因慌张,而非懈怠。茶具碎了,固然可惜,但若因此吓坏了你,便是我治家不严之过。今日念你初犯,便不罚了。去账房领一套新的来,日后做事,多用些心便是。”
小侍女愣住了,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貂蝉。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没有半分责备,只有春风化雨般的温和。
“还愣着做什么?”貂蝉莞尔一笑,“莫非要我亲自去取?”
小-侍女的眼眶瞬间红了,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哽咽着道:“谢夫人!谢夫人!”说罢,才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周围的仆役们,看着这一幕,眼神都变了。那份源自旧日相国府的恐惧与麻木,正在悄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归属。
林渊站在竹影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貂蝉不仅在处理账目,还在指挥仆役们将府库中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分门别类。
“这尊珊瑚树,太过招摇,熔了给军中将士们换些实在的赏赐。”
“这些西域来的琉璃器,送到西市的商铺里,看看能值多少钱,换成粮食。”
“这箱夜明珠……夫君好像夜里喜欢看书,留几颗给他照明用吧。”
她不再是那个被王允当作棋子,在男人间周旋的绝世美人,也不再是那个只会抚琴唱曲,惹人怜爱的金丝雀。
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庞大而混乱的府邸,打理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一个能够为林渊提供最稳固支持的后方。
林渊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始终是这个时代的过客。他算计人心,掠夺气运,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与猎物。他可以拥有无数的追随者,可以坐拥天下,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一个“家”。
可现在,看着水榭中那个为他操持着一切的身影,他那颗被权谋与杀伐包裹得坚硬如铁的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
他心念一动,识海中的【姻缘天书】缓缓展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