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渊饶有兴致地看着贾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种棋手看到对手走出妙招时的欣赏。
“借吕布?”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让这三个字在安静的房间里带上了奇特的回响。
贾诩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在任何人听来都近乎荒诞。吕布,那是天下第一的猛虎,桀骜不驯,反复无常。不久前,他还是董卓最信任的义子,转眼间便与林渊势同水火,甚至派人行刺。如今兵权被夺,形同软禁,心中对林渊的恨意,怕是早已深入骨髓。
带着这样一头随时可能反噬的猛虎去凉州,去执行一个需要精密操控的计策,无异于抱着一捆点燃的炸药去拆另一颗炸药。
“文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林渊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吕奉先可不是一柄好用的剑,他是一头被拔了牙的困兽。他恨我入骨,你将他带在身边,就不怕他第一个对你下口?”
“主公误会了。”贾诩的嘴角,勾起一抹难解的弧度,“诩,并非要去用他,而是要去‘示’他。”
他再次走到舆图之前,手指点在凉州的位置。
“韩遂为何能与马腾将军并称双雄?无非是兵多将广,在凉州根基深厚。要让他心生忌惮,仅凭马将军陈兵边境,还不够。他会观望,会试探,会以为这只是主公与袁绍对峙之下,虚张声势的恫吓。”
“可若是,诩的身边,跟着吕布呢?”
贾诩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智慧光芒。
“天下人皆知,吕布乃董卓旧部,西凉军的象征。他更是天下无双的猛将。如今,这位曾经的温侯,却以一个随从的身份,跟着诩前往凉州。韩遂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他会想,连吕布这样的盖世猛将,都已彻底臣服于主公麾下,被当作一个仪仗来使唤。那主公如今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深不可测的地步?”
“他会想,主公宁肯让吕布这柄绝世凶器闲置,派他来凉州,也不愿将他投入对抗袁绍的正面战场。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主公眼里,区区一个袁绍,根本不足为惧,平定凉州这个后院,才是当务之急!”
“这是一种宣告,一种无需言语的威慑。吕布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站在那里,他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便是一座压在韩遂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韩遂越是多疑,这座山就越重。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侥幸,都会在这座山前,被压得粉碎。”
林渊案上的茶水,热气已经散尽。他没有喝,只是静静地听着。
贾诩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他之前只想着如何利用吕布的武勇,却从未想过,吕布这个“符号”本身,竟也能成为一件如此犀利的武器。
“这还只是其一。”贾诩的声音愈发低沉,“吕布此人,有勇无谋,性情暴躁。诩只需在韩遂面前,对他略施薄待,言语间稍加轻慢,以吕奉先的傲气,岂能忍受?他若当场发作,拔剑相向,那便是给了马将军,一个再好不过的出兵借口。”
“届时,是吕布无礼在先,韩遂自卫反击。我方占尽了‘理’。马将军便可高举为朝廷使者复仇的大旗,名正言顺,席卷金城。凉州士人,亦无话可说。”
“此计,名为借虎,实为驱虎。借吕布之威,慑韩遂之心;再驱吕布之怒,为我方造势。无论韩遂如何应对,他都输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林渊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站起身,亲自为贾诩换了一杯滚烫的新茶。
“文和,你才是真正的屠龙者。”
林渊看着贾诩,心中第一次对“毒士”这两个字,有了最直观的理解。贾诩的计策,狠毒,刁钻,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他甚至将吕布的性格缺陷,都变成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识海中的【姻缘天书】微微震动,关于吕布的图谱浮现出来。那团代表着“猛将”的紫色气运,依旧黯淡,被一层“绝望”的灰色笼罩。而在那灰暗之中,一缕代表着“复仇”的黑线,正顽固地指向自己。
林渊知道,贾诩的计策,还有更深的一层用意。
将吕布这头猛虎,从长安这个笼子里放出去,送到凉州那片广袤的草原。看似是给了他自由,实则是将他置于一个更严密的囚笼之中。在凉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贾诩和马腾的监视之下。他远离了长安的权力中心,远离了唯一可能同情他的貂蝉,变得更加孤立无援。
这趟凉州之行,对吕布而言,是一场漫长的,精神上的流放。贾诩要用的,不仅仅是吕布的威名,更是要用凉州的黄沙与苦寒,去消磨他最后的傲气。
这与林渊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需要吕布这柄利剑,但必须是一柄听话的,没有自己思想的剑。而要让猛虎低头,就必须先打断它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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