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集市总被热浪裹着,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连风吹过都带着股燥意。但苏青的服装摊前却格外热闹,蓝布搭起的遮阳棚下,挤满了挑衣服的顾客——浅蓝的确良衬衫叠得方方正正,碎花棉绸裙的边角都用熨斗烫得服帖,连给孩子做的小短袖都缝了加固的袖口,针脚细得像蜜蜂织的巢。
“苏老板,这件衬衫我要两件,给我家那口子和儿子各一件!”邻村的张叔挤到摊前,手里攥着钱,嗓门洪亮。苏青笑着接过,麻利地用牛皮纸包好:“张叔您放心,这的确良是供销社刚到的新货,洗了不褪色,穿在身上还凉快。”刚送走张叔,又有几个姑娘围上来,指着一条粉白碎花裙叽叽喳喳:“苏姐,这裙子能试穿不?我想看看合不合身。”苏青连忙点头,从摊位后拿出小屏风:“你们去后面试,不合适我再帮你们改改腰围。”
晓燕放暑假后天天来帮忙,此刻正蹲在地上,把顾客挑剩下的衣服重新叠好,领口对齐,边角捋平,跟苏青平时做的一模一样。晓阳也没闲着,他搬来小马扎坐在摊位旁,手里攥着算盘,眼睛盯着苏青收的钱,时不时在草稿纸上记一笔——自从帮苏青算过几次利润,他就主动揽下了记账的活,连一分钱的零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纷纷往两边退。周强领着两个伙计,光着膀子,露出满是纹身的胳膊,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他是西头服装摊的老板,平时总爱用次等布料充好货,自从苏青的摊火了,他那儿就门可罗雀,前几天还在集市上跟人说苏青“抢他生意,用低价搅乱市场”。
苏青手里的活顿了一下,心里清楚来者不善,却还是保持着礼貌,抬头问:“周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想选件衣服,还是有别的事?”
周强没接话,反而伸出粗糙的手,从摊位上扯过一件浅蓝的确良衬衫,捏着领口来回晃悠,嘴角撇出不屑的笑:“苏老板,你这破衣服也敢卖12元?我看看这做工——”他故意用指甲抠着袖口的针脚,“你看这线歪歪扭扭的,布料摸着跟砂纸似的,顶多值5元,你这是把咱们镇上人当傻子骗啊!”
周围的顾客都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这边。刚试完裙子的姑娘忍不住开口:“周老板,你这话不对啊!我刚摸了苏姐的衬衫,料子软乎乎的,比你摊位上那些薄得透光的好多了,怎么就成破衣服了?”张叔也没走远,听到这话立刻凑过来:“就是!我上个月在苏老板这儿买了件衬衫,穿到现在都没变形,你倒是说说,你那儿的衣服能穿这么久不?”
周强被怼得脸色发青,猛地把手里的衬衫往地上一扔,穿着黑皮鞋的脚狠狠踩了上去。“你们懂个屁!”他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溅得老远,“我这是帮你们看清她的真面目!你看这衣服,我才踩一下就皱成这样,要是洗一次,不得烂成布条?这种劣质货,她还好意思卖12元,不是骗钱是什么!”
晓燕看到衬衫被踩,眼圈瞬间红了,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捡,却被苏青轻轻拉住。苏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顾客,最后落在周强身上:“周老板,说话要讲证据。我这布料是从镇上供销社进的,每米8元,一件衬衫要用1.2米布,光布料成本就9块6,再加上树脂纽扣、细棉线,还有我熬夜赶工的功夫,卖12元,赚的都是辛苦钱,怎么就成骗钱了?”
她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衫,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举起衬衫,对着周围的顾客展示:“大家帮我评评理,你们看看这针脚——每厘米5针,都是我一针一线缝的,没有一处歪的;领口我还特意加了衬布,穿久了也不会塌;再看这布料,正宗的的确良,对着太阳看,纹路均匀,没有一点杂线,跟周老板说的‘砂纸’‘劣质货’,能是一回事吗?”
周围的顾客都凑过来,有人伸手摸了摸衬衫的布料,有人仔细看了看袖口的针脚,纷纷点头:“是啊,这针脚多整齐,比我在城里买的衣服缝得都好!”“这的确良摸着就舒服,肯定是好料子,周老板就是故意找茬!”“我看他就是自己生意不好,眼红苏老板,才来这儿捣乱!”
周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苏青居然这么冷静,还当场让顾客验货。他身边的两个伙计也有些发怵,往后退了半步,不敢再跟着起哄。周强咽了口唾沫,还想强撑着辩解,却被苏青打断:“周老板,要是你觉得我这衣服质量不好,咱们可以找供销社的王主任来评理,他知道我进的是什么料子;要是你觉得我卖得贵,咱们可以算一笔账,看看我到底赚了多少辛苦钱。可你现在把衣服扔在地上踩,还说我骗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不对?”周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跳起来,指着苏青的鼻子喊,“你抢我的生意,把我的顾客都拉到你这儿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以为你生意好就了不起了?今天我告诉你,要么你把价格涨到15元,要么你就别在这儿摆摊,不然我就砸了你的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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