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的轰鸣声终于在部队门口停下时,苏青拎着帆布包的手指已经被勒得发红。三个多小时的颠簸,加上一路紧绷的神经,让她头晕目眩,可当看到军营那熟悉的绿色大门时,她还是强撑着疲惫,快步跟在引路士兵身后,朝着招待所走去。
心里像揣着一面乱鼓,敲得她心慌意乱。从张建军带来消息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可对苏青来说,却像过了半个世纪。她一遍遍在脑海里勾勒着陆庭州的样子,想象着他此刻正在做什么,是不是正被调查组反复盘问,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招待所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引路士兵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陆干事,有人来看你。”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略显沙哑的回应:“进来。”
苏青的心猛地一揪,这声音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沉稳有力的陆庭州,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窗帘拉着大半,只留了一条缝隙,让些许阳光透进来。陆庭州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身上还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背影比平时消瘦了许多,肩膀微微垮着,没了往日的挺拔。
“庭州。”苏青轻声唤道。
陆庭州猛地转过身,看到门口的苏青时,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慌乱取代。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动作却有些僵硬,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角,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苏青一步步走近,看清他的模样时,眼泪瞬间就模糊了视线。不过才几天时间,那个一向干净利落、精神饱满的陆庭州,竟然变得如此憔悴。眼窝深陷,眼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显然是连日来没能好好休息;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乱糟糟地堆在那里,透着一股颓废;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落寞。
这不是她的庭州。她的庭州,哪怕再累再忙,也会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眼神里也会带着坚定的光芒。可眼前的这个人,眼神黯淡,面容憔悴,像一株被寒霜打过的野草,没了往日的生机。
“你怎么来了?”陆庭州强装镇定,声音依旧沙哑,眼神却不自觉地避开了苏青的目光,不敢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家里没事吧?孩子还好吗?工厂那边怎么样了?”
他一连串地问着,像是在掩饰什么,又像是真的担心家里的情况。苏青看着他故作平静的样子,心里更是心疼得厉害。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在惦记着家里,惦记着工厂,惦记着她和孩子。
“家里没事,孩子让我妈照顾得好好的,工厂有刘嫂和赵秀莲盯着,一切都好。”苏青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我来帮你,庭州,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陆庭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感受到他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感受到他胸腔里沉重的呼吸。
陆庭州被她抱住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他紧绷了这么久的神经,强撑了这么久的镇定,在感受到苏青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时,彻底崩塌了。他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苏青,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些天,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被人举报,被暂停工作,被调查组反复盘问,面对那些冰冷的目光和怀疑的语气,他一遍遍解释,一遍遍拿出证据,可心里的委屈和无助,却无处诉说。他不想让苏青担心,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只能一个人默默扛着,白天强打精神配合调查,晚上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一夜一夜地睡不着。
现在,苏青来了。她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又像一剂良药,抚平了他心里的伤痛。他能感受到她的心疼,感受到她的坚定,感受到她愿意和他一起共渡难关的决心。
“青燕,对不起。”陆庭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苏青的背上,“让你担心了,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庭州,不是你的错。”苏青用力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你不是那种人。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我们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她轻轻拍着陆庭州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在慢慢平复,感受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她知道,此刻的他,最需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语,而是陪伴和信任。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在安静的房间里,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柔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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